跃进哥是我年少时的邻居,因为生在1958年,所以起名:跃进。现时倡导的与时俱进用在那个年代也是很恰当的。
我们家属院,一共九户人家。不实行计划生育的时代,每家都是几个孩子,我们小孩子经常在一起玩耍,这边玩着,那边家里喊一声吃饭,应声的功夫,人也走到了饭桌前。我家和跃进哥家仅一墙之隔,我与他的妹妹彩云差不多大,且是同学,玩得也更贴心一些,所以,玩累了玩时间长了夜深了,就跟彩云睡在一起,也是常事。
跃进哥的爸爸是老革命,是山东人,姓高,是我们老家县城的县长。高叔为解放新中国辗转南北,来到了河南,便在我们这里娶了王姨,生了六个孩子,跃进哥是唯一的男孩子,备受娇宠,彩云是老幺,和哥哥一样受宠。都说山东人皆大个,这话有道理,他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是高个。跃进哥不但高而且帅气,言语不多,很温和的脾性,在我的记忆里,从没见他跟谁发过脾气。他酷爱读书,藏了很多的书,他书架上的书籍很是招徕人,每每去找彩云玩,亦去他屋里看书,看不完就恳求拿回家看。他很爱惜他的书,每次借书,他都叮嘱我不要弄丢不要弄坏,我每次都很真诚地答应他。其实,我也很珍爱书的,再说,我也期待着下次再来看书时畅通无阻呢!
跃进哥人太老实,平素拙于言谈,并疏于功名,亦有着文化人的迂腐与孤傲,不会圆通人际关系,虽然高叔曾经是县里的权威,但因身体早已被南征北战碰撞得千疮百孔,致使英年早逝。按说,依跃进哥的才智,论跃进哥的人品,混上一官半职亦不是难事,但人走茶凉,尽管跃进哥很努力地工作,也仅仅是一般机关工作人员,多年没变。从我17岁高中毕业离开老家以后,再回老家看望父母,见他也是不易,因为当年的大通院已经被各家垒上墙壁分割了开来,形成了独院,而且,随着物质条件的丰厚,各户也都重新在原地翻盖了二层小楼,每家都是大铁门,壁垒森严,已看不到当年的原貌,两小无猜的彩云也已出嫁,跃进哥亦娶了白白净净、很漂亮的嫂子。直到有一次回家,姐姐告诉我跃进哥去世了,说是白天死在他家床前的地上,当时跟前没有人,家人回家以后才发现的。据说是心脏病发作躺在床上左右翻腾,滚到地上, 死的时候,两条腿是摽在一起的。听着姐姐的描述,直感到一种直彻心骨的苍凉,想象着跃进哥是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无助,竟不觉间湿润了眼眶。他非但是我的邻家大哥,还是开启我文学之门的启蒙老师,不惑之年和他爸爸一样的夭殇,是他家人的痛,也是我这邻家小妹心间的一缕哀伤。
泪眼婆娑中,对跃进哥的记忆渐行渐远,可是,他当老鸡,带领我们一帮小孩子玩“老鸡抓小鸡”的生活剪影依然铭记在心。依稀看到,华丽的月光下,我们好几个小伙伴一个拽住一个的后衣角,拉成一溜,他在前面当老鸡左右跑着,来抓我们的最后一名,我们的“鸡头”伸长胳膊来回跟跑,去竭力拦阻他,不让他抓到,直到我们累到跑不动的时候,就有人被拽倒,这样一倒就是轰然一片,然后,我们在嬉笑中,结束我们的游戏。有时候,他和他的同学玩扑克牌,人不够,我和彩云亦参与其中,打得不亦乐乎,那种愉悦,可能是现在的小孩子得不到的快乐,它属于我们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属于我们那个年龄,属于跃进哥和我们一帮儿时的小伙伴。曾经的玩伴,如今却天地两隔,惟他的形象永驻心间!
跃进哥,前段时间,回家见到了嫂子,虽然岁月在剥蚀着她那姣好的面容,眉宇之间亦增加了鱼尾纹,但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未嫁,她用她的爱在守着你,在为你操持着你的家,你的一双儿女。
因而,在九泉之下,你该欣慰了。跃进哥,邻家小妹在此,垂首凝眸,双手合十,为你燃一炷心香,怀念我邻家的好大哥,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