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日,芒种。《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芒种一到,收割的季节就到了。到处都是收割机庞大的身躯,轰隆隆地开进地,再轰隆隆地开出来,金黄的麦子便进了场。空气中漂浮的除了热浪,就是臭乎乎的柴油味,没了草香、麦香、劳作后休憩的快意以及对丰收的憧憬,哪里还有麦收的味道。我不由忆起儿时的麦忙天,大人小孩齐上阵,紧张、忙碌,疲惫的身躯中绽放着丰收的愉悦,那,才是真正的麦收!
先是麦忙会,这是为麦收特意起的会。男人们在会上购买农具,镰刀、木锨、扫帚,摸摸、看看、侃侃价,或蹲在一起抽抽烟,谈谈年景、收成;女人们带着小孩买些衣服、吃食,小孩子在人缝里钻来钻去;老人则聚在小剧团的舞台前,看着热闹的《打金枝》。商贩卖力的吆喝声、女人孩子的笑闹声、锣鼓的铿锵声,构成一团热闹的、繁杂的、喜庆的声浪,在空中滚动。再是碾场。早就留好的空地,泼上水,晾晾,用石磙碾;再泼水,再晾,再碾,反复多次,直把一片土地碾成一面光滑的镜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割麦了。“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当空气中的热浪一浪高过一浪,麦收终于登场了。四点多钟,天色刚发白,男人女人们便收拾停当出了门。拉着架子车,车上放着镰刀、绳索、盛水的瓦罐,笼布里包着馍和腌制的新蒜,割麦是个苦累活,平日不舍得吃的咸鸡蛋也带几个。到了地头,男人们掂起明晃晃的镰刀,站在麦垄头,弯下腰,深吸一口气,看吧,再露头,已是几十米开外。女人们在后头捆着麦个子,给男人们打着下手。“农家五月无闲人。”很快,睡醒的孩子们也来了,大点的帮妈妈往地头送麦捆,小点的沿着麦垄拾麦穗,一家人配合默契,没有人说话,只有刷刷的割麦声。等到大人孩子的衣服都被汗水濡湿时,太阳已经挂在中天了。
麦子送到了场里,离进家就不远了。大人小孩都松口气。碾场的时候,就有了笑声。看吧,老牛、毛驴们拉着石磙在麦子上跑,时不时地仰天叫两声;李家的大哥和张家的二婶开着玩笑,惹起满场的笑声;老人提着棒槌捶着场边上的麦子;小孩子揉把新麦撂嘴里比赛谁先嚼出面筋。起风了。可以扬麦了。这可是个技术活。男人们掂着木锨,铲一锨撂向空中,麦芒、穗子随风飘走,刷刷刷掉在地上的,就是沉甸甸金黄的麦粒了。夕阳的余晖下,一粒粒的麦子都闪着金光。
说起来,麦忙天是真忙,哪项都是苦累活,割麦、捆麦、装车、脱粒、扬场、堆麦秸、种玉米,一家人脚不连地要忙小半月。哪像现在,机器进地了,麦粒出来了;机器又进地了,玉米种好了。可是,我还是怀念儿时的麦忙天,劳动是苦累的,但劳动更是神圣和快乐的!我想,我怀念的也许是人与土地的亲密接触和全家人共同劳作时的温馨和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