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老家有一处一亩左右的宅院,因叔父尚未成家,仅在靠宅院的后侧盖几间主房,另有几间偏房作厨房和磨房。院子空处,长着七八棵碗口粗细的榆树。那是个非常特殊的年代,孩童时的记忆便与这几棵榆树融为一体了。
每年的早春,先长出来的是榆钱。待榆钱长到了七分熟时,二姑便爬上树,摘榆钱。
摘下的榆钱将杂枝等捡出,淘洗沥干后,拌上面粉用来蒸着吃。当时很少有菜吃,能够吃上蒸榆钱也算是享受一顿美味了。既改善了口味,又省去了粮食的消耗,一举两得。
待到了榆钱长老后,就不能再蒸着吃了。可嫩嫩的榆叶又长出来。嫩榆叶吃起来也很可口,只是吃法与榆钱不同。摘下来捡出那些有虫子寄生或者咬过的叶子,剩下的用来与面条同煮。这样做出的面条吃起来黏黏的,还有淡淡的清香味。
记忆最深的是剥榆树皮。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粮食奇缺,大人们便用镰刀剥榆树皮吃。现在想起来有点残忍,但也实属无奈。
剥榆树皮还是有讲究的,只能顺着树的长势分开上下剥,不能横着剥光,不然树就死了。等树长大后,因剥皮的位置不同,树干长得凸凹不平,很不好看。
剥下来的树皮只要紧靠木质的部分,外层的老皮剔除掉,拴起来挂在树上晒干。之后,放在石臼里,舂成面状,再掺入少量豆面等,擀成面条,吃起来很滑溜,也很劲道。
用石臼舂榆树皮是个很费力起的活。我那时刚六七岁,上小学,放学后便被家长派去将干榆树皮舂成面。个子小、力气少、营养差,往往累的心慌气短、头晕眼花。后来才明白是能量缺乏、低血糖所致。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不知哪个生物链断缺,救命的榆树大面积发生了虫灾。春夏之交,整片的幼虫寄生在树干上,过一段时间后,化蛹成虫,漫天飞舞,把上面的叶子吃的千疮百孔。几年后,这些榆树停止了生长,有的慢慢死去,有的被伐掉了。
近几年经常回老家去,村子里再也看不到有榆树生长了。
我怀念榆树,因为它伴随着我童年的辛酸而又幸福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