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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奶奶,今年俺爸妈回来过年!”女孩还没有推开门,就把话扔进了院子里。
“疯丫头,又骗我呢!”奶奶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可不再相信你了,你都说多少次了。”
“不是不是,刚才我在三叔家接爸爸的电话了,他们真的回来呢!”女孩发紫的脸蛋儿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这个伟大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也该回来了,都五年了。”说话间,奶奶的眼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十多岁了,尽管女孩对爸妈充满渴望,但她知道的爸爸妈妈,只出现在邻居家的电话里,出现在从远方寄来的汇款和衣物里。她只知道,爸爸妈妈妈是“打工族”,而他们在哪打工,做什么工作,女孩并不知道。
爸爸的电话像为女孩打了一针兴奋剂,让她雀跃着。放假了,女孩开始盘算着爸爸妈妈回家过年的时间。这将是她长这么大,最幸福的一个春节呀!
乡下过年,年味来得早。一进腊月,过年的味道就飘满了前村后舍。伙伴们的父母都为孩子们买了新衣服。而女孩一点也不心急,她想像着爸爸妈妈回来之后,一家人一起过年的幸福模样。
等待爸妈的日子里,每天,女孩早早起床,将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用自己捡瓶子积攒的钱,买了几张年画,和自己的奖状一起,贴在屋子里。每天,女孩都会跑到村头,她想像着爸爸妈妈风尘仆仆回到家的场景。她还为自己设计了迎接的方案:先接包裹,再为爸爸妈妈倒上一杯热水……
等待儿子的日子里,每天奶奶会按照风俗准备着过年的食物。想到儿子媳妇将要回来,干起活来也更加有劲,过年的枣花馍蒸得又白又鲜。
腊月的日子像绷紧了发条,拉也拉不住。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离年越来越近了。
大年三十到了,迎接新年也进入了高潮。一大早,村子里就响起了鞭炮。女孩想,今天爸爸妈妈该到家了吧!她将院子里又收拾了一遍,烧了两瓶开水,等待着爸妈的到来。
几声狗叫,打破了巷子的宁静。
“回来了,回来了!”女孩像箭一样冲出家门。一名男子站在门口。“你是?爸爸?”女孩感觉站在眼前的男子不像爸爸。
“你爸,你爸他没有回来。”
“骗人,他打电话说过年回来的。”女孩辩解道。
“是要回来,可你爸临时接到了一单活,比平时报酬高三倍,几天下来能挣两千多块。所以,他决定不回来了。”男子说,“给,这是爸爸给你们的包裹。”
女孩接过包裹,里面有个纸条:“妈妈,女儿,原谅我们又一次失约了。你们要开开心心地过好这个年,等有钱了,我们就可以真正地团圆了。女儿最爱迎春花,我送给她些种子,种在咱家的院子里,等迎春花开了,我们就会回来了。”
男人听着女孩稚嫩的声音,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急匆匆地走了,像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来得及说。
没有了等待,奶奶和女孩天一擦黑就关了家门。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女孩含着泪水,进入了梦乡。在梦里,爸爸妈妈回到了家里,办起了工厂,当上了老板,坐上了小轿车。工厂门前,开满了女孩最爱的迎春花……
那年后的每年除夕,那名男子都会来看女孩。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女孩还没有等来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的春节。女孩家里,多了一份金灿灿的“北方市荣誉市民”的证书,和一份《北方日报》刊登的《疾驰的汽车前,民工夫妻舍生忘死救工友》的长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