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沙颍文艺
 
 
 
2013年3月29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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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丁勇
翟国胜

  这个蓝色塑料笔记本是你在农场时的日记。

  我打开日记,扉页上是几行红字:赠给先进知识青年丁勇。落款是泛区农场革命委员会。时间是1973年12月。在日记的第一页,你用苍劲的字体题了这么一句话:宁为真理而死,不为名利而生。日记的首篇是1974年2月4日,尾篇是1976年12月20日。

  我一次次地翻阅着这本尘封已久的日记,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井卫星、荣文、王纲,日记中提到的一个个熟悉的人物微笑着向我走来;打井、拉粪、卸苹果,我又恍若置身于那一个个熟悉的劳动场景。常常是读着读着,眼睛就不知不觉湿润了。不得不暂时中断,待心情平静后再继续阅读。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1972年的春天,你初中毕业后来到黄泛区农场八分场当知青,在这里我们共同度过了五年多的时间。你是干部子弟,父亲丁辛当时是周口军分区政委、周口地区革委会党的核心小组组长。但你没有一点干部子弟的优越感,面对农场的艰苦劳动,你咬紧牙关,努力坚持。“上午参加打井队,到上湾拉水泥,共需九千斤。上午拉了一半,是袋装的,约重80公斤,自己开头有点害怕,因没扛过这么重,担心闪着腰。但一实践,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重心摆正,脚步迈稳,还是可以扛的。下午拉另一半时,是麻袋装的,约重100公斤,也同样是纸老虎,照样把它扛进了仓库。艰苦的劳动就是能磨炼人,汗水能冲刷掉自己头脑里的非无产阶级思想。我应该在更艰苦的劳动生活中磨炼自己,工作中要拣重担子挑。只要敢于斗争,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日复一日,和职工群众朝夕相处,你的心和职工想在了一起,“今天又下雪了,这减轻了当前一部分旱情。如能再下两场,今年还是丰收”。

  平时,你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自觉继承老一辈的光荣传统。“上午补了一会袜子,这是我党我军的艰苦奋斗的好作风和好传统,必须继承下去。针针线线,缝缝补补,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老一辈的光荣传统千万不能丢,也不能忘”。你注意从一点一滴做起,不断提高自己,“从春节探亲假回来后,炉子灭了好几次。这主要是自己过去缺乏劳动锻炼,不懂得这方面的知识,和煤时,土多煤少,不易燃烧。今后一定要多加注意”。你不是哲学家,但你和当时的许多青年一样,善于思考,在日记中不乏真诚地提出:“对我们青年人来说,我认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中的‘自由’二字,还是应改为‘理想’。革命理想高于一切。”

  当时有少数知青自由散漫,在社会上打架、来往拦车,在群众中造成不好影响,你在日记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莽撞行事,不能盛气凌人。脱离群众是危险的,共产党的主要目标就是建立共产主义,为大多数人谋利益。忘记这一点,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

  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对当时报刊上的谎言,你从心里反感。1975年8月15日,你在日记中写到:“也许是闰八月吧,一连串的自然灾害接踵而来,以唐山丰南地震损害为最大。可能是害羞,报纸上称是7.5级地震。可毫无根据不负责任的谎言怎能掩盖住铁的事实呢?也许死人已经把秘密带进了坟墓,可是抗八级地震的京西宾馆裂缝的事实却是对谎言的最绝妙的讽刺,而旧唐山市的毁灭则是对谎言的最无情的嘲笑。唐山市一定会重建起来,这是不容怀疑的。人类对大自然的斗争经验是在实践中增长起来的。但不管什么原因,说谎总是可耻的。”

  当然,对当时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批林批孔运动,你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这是一场反修防修的伟大斗争”,在日记中也多次表示:“一定要积极参加运动,在斗争中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做一个红色接班人。”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越时代,你的日记真实地记录了当时青年一代的虔诚、狂热,为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你是一个真实的人,从不违心地说假话。想上大学没有推荐上、招工因眼睛近视被刷下来、向组织反映的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等,面对诸如此类的问题,你也苦恼,也有牢骚,也曾“罢过工”,这些在日记中也如实地记载下来。唯有如此,才更真实。这符合你当时的年龄特点,也符合青年人成长的规律。从你的日记中,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看到了广大知青前进路上深深浅浅的足迹。

  丁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特殊的历史为我们这一代青年提供的一条特殊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有宝贵青春的荒废,有美好理想的破灭,有生活信心的动摇,更有一代知青的奋斗业绩。较之后来的青年,我们更多一些对人生艰辛的领悟,更多具有吃苦耐劳的品格。你的日记,真实地记录了你在农场当知青时的工作生活情况,既是你个人的心灵史,也是当时知青生活的真实写照,是一本珍贵的历史资料。这个价值,恐怕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吧。

  丁勇,捧读你四十年前的日记,泪眼盈盈,思绪万千。此时此刻,我实在找不出更准确的词句来形容我的读后感受,只能用“青春无悔”这有些俗气但确实又是发自内心的真挚感受来表达对你的敬意——你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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