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浓郁多彩的风俗画卷
《浮生》是从1947年的解放战争,一直写到2012年的殡葬改革,将近70年的历程。这70年,作为历史就这么一路过来,虽有曲折,并无断层,虽有起伏,并无天翻地覆。可是在《浮生》中,作为主人公的生存背景,可谓是波澜壮阔的70年,错综复杂的70年,大起大落的70年。70年间,重大的历史事件、重大的历史变革,全在作品中展现出来。解放战争,土地改革,反右斗争,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领袖的去世,四人帮下台,右派平反,改革开放,土地承包,招商引资,殡葬改革……或明写,或暗写,或详写,或略写,70年的历史风云、政治斗争,都囊括于作品之中。可贵的是作品不仅仅是罗列历史、简单描述事件,而是写出了历史的深沉和厚重。
《浮生》所描述的空间以陈湖县沙阳镇为中心,但是绝对不局限于陈湖县沙阳镇。特别是上部“漂”,一贬再贬的柳三,经过坐监、陪刑,终于回到老家,在老家的批斗会上,有人要置之于死地,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只身逃出,开始了十几年的漂泊生涯。作者选取沙阳镇作为一个点,由这一个点辐射到陈湖县,辐射到沙颍地区,再辐射到省会,再辐射到周边省份,形成一个广阔的生活空间,反映了半个中国的社会现实。
《浮生》整个作品以教育界为叙述的中心,中学、小学、教办室,基层(乡镇)教育的每个层面;写老师、写校长、写学生、写家长,写他们的工作态度,写他们的生活情趣,写他们的知识素养,写他们的文化水平,写他们的思想观念,写他们的心理轨迹,写他们的拼搏追求,写他们的悲欢喜愁……这本身就是一个五光十色、错综复杂的世界。但是作者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由柳三的特殊经历引出各行各业、各色人物。
一部作品有了文化的厚重,就有了意蕴,就有了份量,就有了让人充分思考的空间,就有了常读常新的艺术魅力。艺术创作,就是文化创新,没有文化,没有文化的厚重,就等于没有灵魂。《浮生》的文化厚重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它体现在整个作品中,可以是整个作品的情节框架,可以是一个细节,可以是一件小事,可以是一种场面,可以是一个形象,可以是一种心理,可以是一种惯性,可以是一种氛围,可以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蕴含。
二、成功塑造一个有胆有识、聪明狡黠的底层小人物形象——柳三
很难能可贵,作者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有胆有识、聪明狡黠的底层小人物形象——柳三。有论者谓柳三是一个投机者形象,当然这是有道理的,比如他卖地买枪投军;文化大革命改名柳三红,企图往上爬;涂改档案企图晚几年退休,等等。这确实带有投机性,但是,细读作品玩味品赏柳三这个形象,又不是简单的投机所能概括的,投机之外还有更丰富、更复杂、含蕴更深刻的内容:有胆有识、聪明狡黠的底层小人物形象。
一般的投机者,就是投机取巧,乘机谋利。柳三之所以说超越了一般的投机,就在于有胆略,有见识,敢作敢为,义无反顾。柳三在14岁的时候,把祖上积攒的万贯家产买成枪支弹药,投奔共产党,虽然负伤,成为了战斗英雄复员返乡。这举动不是一般的投机者所能做到的。这需要胆略,需要气魄。尤其是中国农民历史上以小农意识而著称,视财物为生命,视土地为命根,为了蝇头微利而大打出手,为了半寸土地而打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甚至世代结仇。而柳三,却把所有的土地和家产都变卖,作为投靠共产党的见面礼,这是何等的壮举,这不是一般的投机者所能做到的。没有经历、不认真体会,很难理解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胆略和气魄。很难理解这是一种伟大的壮举。
在批斗会上,他已经预感到,这将是一场置之死地的斗争会,所以会前他以上厕所的名义,丈量着逃跑的路线,计算着离开牲口屋的时间,测量牛槽下能否钻进去一个大人,探测以最快捷的方式从牲口屋的出粪口逃离现场。这是一种被动,也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对生命的本能的追求和抗争。严格意义上说这不算狡黠,是一种真正的聪明和智慧。(作者为周口师范学院文学院院长、周口市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