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的长篇小说《浮生》内容厚重,选材独特,从一个人的一生,抽丝剥茧地演绎出柳三性格的内核:“投机”。投机,似乎跟中国文化有关,跟民族性有关,跟生存环境有关。投机像空气一样在中国无所不在,无所不有,它好像长在中国人的骨子里。但是,不管怎么投机,人的命运是和国家时政分不开的。一个小人物,就是一个窗口,能够透视出国情、人情、社情。小说以阔大的社会生活为背景,让人物在更大的舞台上表演,展露出柳三这一类人物生长的性格因素,同时揭示出了更深层的社会原因,从而扩展了小说的丰富性。《浮生》也因此成为一部具有广阔评论空间和多种阐释可能性的作品。而“文学作品的魅力就在于阐释,越是提供了多种阐释可能性的作品,就越有艺术生命力”。罗兰·巴特曾说,任何文学作品都只有在作者大脑里存在而未呈现在读者之前才具有“一义性”,而当文本一旦呈现,便具有了独立阐释性,即“作者已死”。“横看成岭侧成峰”,相信具有不同人生阅历和阅读经验的读者,会对《浮生》产生不同的感悟,对其价值和意义也会有多角度、多层次的认识和评价。
《浮生》描写一个投机者柳三的一生,其经历既荒唐,不乏有趣之处,又饱含耐人寻味的深意,给人以警示,能引发读者对人性和社会及文化的深层思考,因此是一部好看的、让人回味的作品。正如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所说,“后现代主义是至少最初是针对现代主义模式的特定的和局部的反动”,是“一些主要边界或分野的消失,最值得注意的是传统的高雅文化和所谓的大众或通俗文化之间区别的消失”。《浮生》在语言上有鲜明的地域特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有原生态的质朴,清新流畅,读起来有种愉悦感。作品充满通俗的乡土和文雅的现代气息,雅俗共赏,真正打破了所谓雅文化和俗文化的壁垒,因而具有后现代主义的特征。
《浮生》在结构和叙事角度上,也进行了大胆的尝试与探索,趋向多层次、多方位、多视角的叙述,堪称是典型的开放性的文本,能让读者感到虚与实有机结合的灵动。小说写的是柳三的“浮生”,作者从柳三的出生起笔,到柳三的坐化收束,柳三的一生波澜构成作品的主要情节,按照小说的惯常叙事,《浮生》应该是典型的闭锁型结构,即在一个相对完整而封闭的故事框架和叙事空间中刻画柳三形象,揭示其性格的本质特征,从而凸显柳三形象的价值及其作品的意义。但是《浮生》却没有满足于此,而是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和创新,在完成小说闭锁型结构应该完成的创作意图之后,小说的结尾,作者又宕开一笔:“立志走出柳家湾的柳三,终归还是沉入柳家湾这块土地。他算计了一生,最后一算,就是留个全身,结果还是被烧了,只是他并不知道而已。他看似赢了,其实还是输了。或者说,看似赢了,其实还是赢了。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输中有赢、赢中有输,没有真正的赢家,也没有真正的输家。柳家湾所谓游龙池穴的风水,大概也只造就了跟风水毫不相干的柳大志,因为柳大志跟‘耧把式’并没有血缘关系,而柳春生也不是柳姓的种。后来,听说柳大志淘了一个‘龙凤呈祥’的宝贝,打通了更高一层的关节,一对‘龙凤呈祥’终于物归一主。不过,柳大志的仕途,最终印证了‘七品’之说,他又通过‘龙凤呈祥’一主,结识了美商柳困儿先生……”语言极富哲理,充满形而上的玄思。而且暗示读者,小说并没有真正的结束,更多曲折好看的故事即将展开。
《浮生》这种埋下伏笔的开放性结尾,显示了柳岸深邃的创作思想、开阔的艺术视野和构建宏伟艺术工程的雄心。众所周知,现代法国小说之父巴尔扎克,用91部小说作品,建构了被誉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百科全书”的《人间喜剧》;自然主义创始人左拉,创作20部长篇小说,构成鸿篇巨著《卢贡-马卡尔家族》,为法国小说赢得了世界性的荣誉。柳岸在《浮生》之前,已经给我们奉献了长篇小说精品《我干娘柳司令》,获得了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河南省文鼎中原长篇小说精品工程优秀作品奖、河南省优秀图书奖等多种奖项。《我干娘柳司令》和《浮生》的主人公柳司令和柳三这些“能立于文学画廊里的人物”,已经生动而形象地矗立在读者面前,柳大志、柳困儿等艺术典型也将粉墨登场。也许,在不远的将来,柳岸也会以自己的系列作品,建构完成自己的《人间喜剧》或者《卢贡-马卡尔家族》。(作者为周口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周口市文学评论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