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电线杆分割的天

　　是铁青的

　　被树枝分割的天

　　也是铁青的

　　风将白云镀在天上

　　又来到路边，林间

　　将落叶再翻动一遍撕扯一遍

　　一个老妪佝偻着腰身

　　蹒跚而过

　　她是最大的一枚落叶

　　也是最后的一枚落叶

　　和所有的落叶一样

　　走完脚下的路，就会消失

　　只留簌簌簌簌的回音

　　在衰草间

　　说着说着，汽车就来了

　　时光是看不见的

　　但汽车看得见

　　从一个站台到另一个站台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汽车将我们拾起，带走

　　又丢下——

　　铁面，无情，循环，往复

　　像丢弃一粒种子

　　一片落叶。一个废弃物

　　站在阳光下

　　站在阳光下

　　你就是明亮的。就是温暖的

　　就能看见自己身体里的黑

　　变成影子，拜倒在脚下

　　站在阳光下

　　你就是一株大树。一棵小草

　　一小截流畅的道路。河流

　　一个栩栩如生的冬日的午后

　　就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与你汇合。并相安无事

　　像一面面镜子，相互照耀

　　又彼此反射

　　这是另一种寂静

　　翻越一道墙，去到郊野

　　被汹涌而至的光线缠绕

　　围困，融化

　　成为透明的个体

　　脉络清晰，越来越轻

　　穿过一座村庄

　　看见年迈的老婆婆

　　坐在门前打盹

　　她满头的白发

　　被微微的风点燃

　　冒着白烟

　　牧羊犬偶尔来一声抒情

　　引来三两声更抒情的鸡鸣、牛哞

　　但雀鸟们不怯不惧，啾啾叫着

　　继续觅食

　　最后，在一个林子里停下

　　并将自己放倒

　　嵌进厚厚的落叶

　　听见骨骼簌簌破碎的声音

　　散逝的声音

　　与叶落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