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岭

　　走亲戚，是春节时民间一项必不可少的亲情，也是加深亲情的“外交”活动。在我们豫东一带，家家户户都很看重走亲戚。 

　　走亲戚是必带礼品的，在过去的年代，最能体现亲情分量的，就是果子了，且果子的数量越多质量越好越说明礼重、情重。所以，亲戚间对果子的数量和质量是颇为计较的。同时，对于怎样留下亲戚馈赠的果子，也是很有讲究的，一封果子不留，是不礼貌，是瞧不起对方；但留得太多，对方也不高兴。因为果子是象征性的礼品，让人看一看也就说明问题了，况且带回的果子还要走其他亲戚的。所以，果子往往是“周游列国”之后，最后还要“完璧归赵”。在那贫困的年月，平常人家只有过年才能吃一回果子。顽皮的孩子走亲戚，嘴馋了，在半路上就把一封果子吃去了一小半，又恐怕被大人发现，就拣些沙礓填满果盒的空间，照样包好。至于这封“果子”最终落脚谁家，被谁发现，发现之后如何骂人，就不得而知了。

　　果子作为春节礼品源自何年何月，我不清楚。我是“50后”，小时候执行走亲戚这种“神圣”使命时，果子是必须的。那时候果子的包装，远不如今日各种礼品包装的豪华且花样翻新。在我记忆中，上世纪90年代以前的几十年间，果子包装的样式几乎没有变化。

　　果盒一般是用一种粗糙且厚的黄麻纸（一曰马粪纸）叠成的，大小就像那种铝制的长方体饭盒，略小一些，里面码放冒尖的一堆形状不一的果子，重量则是恒定的，就是一斤，且很少缺斤短两。果子码放好后，再用细腻一些的一方黄麻纸，包封严实，上面压上一张长方形的象征喜庆的红、绿纸标签，然后用一种细细的纸绳子一扎，挽个扣儿，就是成品了。这种传统的包装到了上世纪90年代以后，被渐渐淘汰，变成了如今的彩色印刷且有压膜的那种纸盒了，包装盒外观规矩、精美，盒子上不但印有各色果子的“玉照”，秀色可餐，且还有“中华特色美食”字样或者所谓的“绿色食品”标志，看起来赏心悦目。但是那种传统意味，特别是年味儿却消失了，让人不禁失落。

　　上世纪60年代，上档次的果子是公社一级的供销社生产，用白糖、面粉、香油炸制而成，样式有“夹沙”、“圆酥”、“扁食”、“果条”等，而其中的“圆酥”和“扁食”尤其好吃，“圆酥”松脆、香甜，“扁食”则内有糖稀，一咬流溢，甜得倒牙，“夹沙”则是面粉、糖渣压制而成的火柴盒大小的块块，是撑起果子 “体积”的，“圆酥”、“ 扁食”数量很少，是充“面子”的。对于收到这样的果子，大人感到有面子，小孩子则欢呼着流出口水。

　　质量差一些的果子是怎样制成的？难说，往往是乡间穷亲戚为着撑“面子”，自家用红薯面制成的，这种果子不但其貌不扬，且吃起来坚硬难咬。没有办法，人们穷啊！

　　改革开放以后，这种劣质果子很快绝迹了，各家果子的色、香、味、形争奇斗艳。但果子在春节礼品中的地位，却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到了后来，春节礼品的范畴和选择再次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果子不但渐渐失去了主角地位，甚至连配角也当不成了，几乎淡出了选择的范围。一是春节礼品的多样化、时尚化，二是果子的含糖量太高，在健康至上的今天，它的优势变成了劣势。同时，有意思的是，如今，无论什么高贵的礼品，一律都是有去无回，不会再“回家看看”、“完璧归赵”啦。走亲戚的人们，把大包小包的礼品往亲戚、朋友家一放，就万事大吉！人富了，也就显得大方、气派了！

　　当然，果子还有一种“殊荣”是任何礼品都无法取代的，那就是它作为“定婚”礼品中的主角和象征意义，仍然是充分而坚挺的。无论城镇或乡间，青年男女在定婚之时，男方“下礼”时果子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数量也逐年攀升、多多益善。这种果子被女方家长分送给亲戚、邻居，就是无言的炫耀和“照会”：女儿要嫁人了，你送什么贺礼，看着办吧！

　　果子的变迁其实是时代的变化，是百姓由穷变富的见证。但无论如何变化，其曾有的春节情怀，将永远留在我们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