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有杰

　　她是名门才女，家世显赫。生于“王谢风流满《晋书》”的东晋陈郡谢氏家族；风流宰相谢安的侄女；安西将军谢亦的女儿；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媳。可谓生于诗书富贵之家，长于礼乐簪缨之族，她是“雅道相传”的六朝贵族文化和谢氏家学渊源所浸润出来的一颗璀璨明珠。她就是西晋的才女，被后人称为“咏絮之才”的谢道韫。

　　谢道韫留下来的最著名的故事，记载在《世说新语》中：谢安在一个雪天和子侄们讨论可用何物比喻飞雪，“白雪纷纷何所似？”谢安的侄子谢朗说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则说：“未若柳絮因风起”，柳絮在空中飘飘荡荡，悄无声息，与雪无异。因其比喻精妙而受到众人的称许。这个故事在当时就传为美谈。当时谢道韫年仅七岁。在叔父谢安赞许的朗笑声中，“咏絮才女” 从此为女性树起了一面才华出众的旗帜，成为一种标志，一个特殊的符号。也正是因为这个著名的故事，她与汉代的班昭、蔡琰等人成为中国古代才女的代表，这段事迹亦为《三字经》“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所提及。

　　谢道韫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才华横溢。谢安特别欣赏谢道温的聪颖与才情。有一天谢安问她：“《毛诗》何句最佳？” 谢道韫答道：“吉甫作诵，穆如清风。”这诗赞美周宣王的卿士仲山甫，帮助周宣王成就中兴之治。诗，辞清句丽，传诵不衰。谢安也有同感，称赞谢道韫颇有雅人深致。不要小看谢安这一赞，谢安何等人也？能入他老人家法眼之人少之又少。天下名士能得谢安一赞几乎可以藉此荣耀终身。

　　谢道韫长于诗文，她的作品《隋书·经籍志》载有诗集两卷，已经亡佚 。《艺文类聚》保存其《泰山吟》和《拟嵇中散咏松》，《全晋文》收其《论语赞》。她的《泰山吟》，充满阳刚之气，大笔挥洒，气度非凡，不让须眉。

　　谢道韫不仅诗文写得出色，而且有很高的思辨能力，对玄理也有很深的造诣。据《晋书·王凝之妻谢氏》记载：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议，词理将屈，道韫遣婢白献之曰：“欲为小郎解围”乃施青绫步鄣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

　　谢道韫虽是一名锦衣玉食的贵族女子，但有着男子般的远见卓识。谢玄少时顽劣，不务正业。谢道韫用“汝何以都不复进？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进行规箴和劝勉。以不同凡响的志向气度，激励着谢玄的心志。谢玄被责后努力奋发，成为中流砥柱式人物。所以谢玄一生非常敬重姐姐谢道韫。

　　谢安很看重谢道韫，也为她的婚事操心，为侄女择婿，最理想的对象当然是王家的儿子。最初本来颇为属意王羲之的第三子王徽之。但王徽之性格傲诞，又过度声色。谢安怕他对侄女有始无终，因而选择了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谢道韫嫁到王家以后，恪尽妇道，温、良、恭、俭、让，样样做到，王羲之全家都很满意。

　　但刚刚嫁过去的时候，还有一段归宁抱怨的轶事。《 世说新语》还有段记载：“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太傅慰释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才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细读谢道韫这句话，其中所蕴含的是对丈夫的厌恶之情。

　　王凝之不仅平庸，而且迂腐无比。在做会稽内史时，天师道首领孙恩和卢循进攻会稽，王凝之就对部下说：“我已请来了得道大仙，借来鬼兵守护要地，你们不必担心。”于是孙恩顺利攻占了会稽。当别人劝说王凝之一同逃跑时，王凝之又天真地认为自己有神灵的保佑，不肯逃走。最后糊里糊涂死在了孙恩的刀下。

　　谢道韫虽是个终日与诗书为伴的贵族小姐，但危难之际却刚烈果决，从容不迫，坦然处之。王凝之及诸子都被杀害后。谢道韫举措镇定，命令婢仆执刀仗剑，组成一支小小的突击队伍，乘乱突围出城。她横刀在手，乘肩舆而出，终因寡不敌众成为贼兵的俘虏。谢道韫的小外孙，刚刚三岁。孙恩以为是王氏子孙，准备把他杀死。谢道韫厉声说：“事在王门，何关他族？此小儿是外孙刘涛，如必欲加诛，宁先杀我！”孙恩早听说谢道韫的才名，今又见她毫无畏惧之意，不免大为心折，于是改容相待，不但不杀她的小外孙，而且命属下善加保护，送她安返故居。

　　此后，家破人亡的谢道韫一直寡居在会稽。她的心性并没有因世事而改变，依然那么淡定和从容，为闻名而至的学子们传道授业解惑。她余生的岁月，充实且充满书香清韵。“当时咏雪句，谁能出其右。雅人有深致，锦心而绣口。此事难效颦，画虎恐类狗。”如谢道韫这般的女子，被后世才子佳人的笔墨不断追诉敬仰也是意料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