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爱民
京汉铁路缘何放弃开封选择郑州?《清史稿·交通志》上就珍藏着这段历史的真相,记载着100多年前京汉铁路选址的“内幕”。确定修筑京汉铁路,以及决定这条路不走开封而拐个弯儿走郑州,是因为晚清大臣张之洞的一番慷慨陈词。
张之洞,一个小个子大胡子、“遇事敢为大言”的河北南皮人,被孙中山誉为“不言革命的大革命家”,是他改变了郑州和开封这两座城市的命运。张之洞在奏折中历数修建京汉铁路的八大好处(利八),力排众议,阐述了京汉铁路从郑州经过的理由:“德济一路,黄河岸阔沙松,工费太钜。臣以为宜自京城外之卢沟桥起,经河南达于湖北汉口镇。豫、鄂居天下之腹,中原绾毂,胥出其涂。铁路取道,宜自保定、正定、磁州,历彰、卫、怀等府,北岸在清化镇以南,南岸在荥泽口以上,择黄河上游滩窄岸坚经流不改之处,作桥以渡河,则三晋之辙下于井陉,关陇之骖交于洛口,西北声息刻期可通。自河以南,则由郑、许、信阳驿路以抵汉口,东引淮、吴,南通湘、蜀。语其便利,约有数事。内处腹地,不近海口,无引敌之虑。”
从有人倡言兴建铁路开始,中国铁路干线布局设计就有多种多样的说法。面对激烈的争论,清政府于1889年2月下令沿海、沿江各省督抚发表意见,结果多数督抚反对,少数态度不明。而时任两广总督的张之洞上书主张修筑芦汉铁路,他的一道奏折使争论尘埃落定。张之洞的高明,一在从经济着眼,一在持论中正,善于调解矛盾。
一般大臣倡言修筑铁路,多从军事角度考虑,其中以著名爱国将领刘铭传最具代表性。1880年,刘铭传上书要求大举兴建铁路,他认为:“自古敌国外患,未有如今日之多且强也。”中国幅员辽阔,仅与俄国接壤的边界就“绵亘万里”,而各通商口岸,又都有列强驻兵。中国军队虽多,但分守各地,调集极其困难。“唯铁路一开,则东西南北呼吸相通,视敌所趋,相机策应,虽万里之遥,数日可至,百万之众,一呼而集……十八省合为一气,一兵可抵十数兵之用。”
张之洞则经济与军事并重。他首先从清王朝巨大的贸易逆差说起,认为每年2000万两的逆差是个大问题,如果听之任之,“以后万不可支”,只有在中国腹地修建铁路,使“机器可入,笨货可出”,山乡边郡之产大量出口,从而消解对外贸易中的巨大逆差。
他提出应该首先修建从卢沟桥经河南到汉口的铁路,认为“豫、鄂居天下之腹,中原绾毂,胥出其涂”,有了这条路,则可经井陉修支线到山西,经洛阳修支线沟通陕西、甘肃,还可“东引淮、吴,南通湘、蜀”。这样就可“经营全局”,既便于国防,又“内处腹地,不近海口,无引敌之虑”。
张之洞在奏折中批了其他几种线路设想,认为翁同和等人主张为巩固国防在边疆修筑铁路的设想无补于全局,且人烟稀少,铁路无法赢利,“不足以自存”。而清江至北京的线路要经过黄河下游,那里“岸阔沙松”,建造黄河桥“工费太巨”。而有了芦汉铁路,东南漕米可由镇江以轮船溯江而上,抵汉口后转运京城,可完全替代清江到北京铁路的作用,又避免了“引敌”之虑。
在这道“撬动”历史铁轨的重要奏折中,张之洞甚至设计了芦汉铁路的具体线路:从保定、正定、磁州南下,经“彰(今安阳)、卫(今新乡)、怀(今焦作)等府”,在荥泽口以上,“择黄河上游滩窄岸坚经流不改之处,作桥以渡河”。过黄河后,则“由郑(今郑州)、许(今许昌)、信阳驿路以抵汉口”。从张之洞设计的具体线路看,他把黄河桥看作修筑芦汉铁路最紧要的环节,整个设计思路都以此展开,大约在当时的技术和资金条件下,他不得不这样考虑。而这样一来,当时的河南省会开封就被他轻轻放过了。开封一带的黄河,是著名的悬河,被称为黄河的“豆腐腰”,如果选择从开封建桥,则不但建桥投资大,建成后的风险也非常大。
从这道奏折看,张之洞对黄河相当了解,荥泽口是当时著名的黄河渡口,位于郑州人说的“邙山头”附近。黄河在孟津县会盟镇流出峡谷之后,南岸有黄土堆积的邙山相随相伴,孟津以下,洛阳、偃师、巩义、荥阳,都有土质坚硬的邙山作为河道的天然屏障,直到郑州郊区距花园口不远的地方,邙山才戛然而止,这里就是俗称的“邙山头”,从这儿向东,是黄河南岸大堤的起始点。张之洞所说的“滩窄岸坚经流不改之处”,指的就是“邙山头”,正是有了“邙山头”,张之洞设计的芦汉铁路才拐了一个弯儿从郑州经过。可以说,正是“邙山头”的存在,才让历史再次眷顾郑州,成就了古老商都二十世纪的振兴之路。
历史的真相证明,袁世凯没有干预京汉铁路在周家口的修建,与京汉铁路擦肩而过的真正原因是由于客观的地理因素造成的。袁世凯为了照顾家乡使京汉铁路西移的说法,只不过是民间的猜测和臆想而已,应该还袁世凯一个清白。(完)
拐弯之谜的历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