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水陆码头，岂无奇士！周家口自明永乐年间开埠以来，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缙绅士商、豪杰义侠，各色人物，新陈代谢，辈有人出。他们用过人的胆识、智慧、人品、技艺，各领风骚，叱咤于中州名镇周家口。令人遗憾的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和难以一言以蔽之的原因，这些纵横一时的风云人物有的如长空流星，过眼烟云，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有的则依然被后人怀着景仰的心情，津津乐道，难以忘怀。活跃在清末民初的武举拳师袁常青（1852年-1922年），就是这样一位颇值钩沉的传奇历史人物。

　　袁常青弃文习武  带艺拜师买壮图

　　就在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农民起义运动方兴未艾、风起云涌的那年，陈州府远近闻名的中医喉科医生袁先生家，第二个男孩诞生了，他就是袁常青，以武术名世后，被世人尊称为袁二先生。这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家庭，其兄名叫袁常山，几年后又有个弟弟出生，取名袁常顺。

　　和中国所有当父母的所期盼的一样，袁先生在传授给三个儿子中医喉科的同时，也有望子成龙的观念，供孩子读书，盼望他们日后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然十个指头有长短，弟兄几个有高低。袁常山、袁常顺刻苦读书，先后考中秀才。袁常青却轻文重武，喜动不喜静，走火入魔似的整日里跟着当地查拳、汤瓶七势拳名师舞刀使棒，练功习武。有道是静心专一，所习必成。经过十多个春秋的摔打、苦练，加之师傅的悉心点拨，袁常青熟练地掌握了查拳、汤瓶七势拳的基础套路、器械套路、对练套路，并且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的硬功夫，少小年纪便脱颖而出，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拳师。

　　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袁常青在习拳的道路上长足发展的时候，家中突遭变故。在家庭解体，弟兄仨分家时，受儒家思想颇深，自视高雅的袁常山、袁常顺，看不起一介武夫袁常青。袁常青深知世上无不是父母，最难得者是弟兄的孝悌之理，心中虽有所不满，但顾及兄弟情面，不好意思撕破脸皮。于是气得一跺脚，滴水未沾，分文没要，赌气离家，独闯江湖，来到30公里开外的周家口。

　　中州四大名镇的周家口，三河交汇，通江达海，陆路北通燕赵，南接楚越，西连秦晋，东达淮扬。镇上商铺林立，手工业发达，劳动力需求量极大，只要肯出力，找个吃饭的门路并非难事。袁常青到周家口没几天，便被陈州街陈家牛行掌柜的相中，收留他到牛行当伙计，干担水的活儿。每次往返约三公里，从沙颍河把水担到牛行院内，倒入饮牲口、淘草料的32口大砂缸内。每担水重约百斤，劳动强度之大，即便成年人也吃不消。袁常青却直面现实，安分知足，把负重担水，爬堤上坡，当成增强体能，锤炼功力的一种锻炼形式。有时兴起，索性不用扁担，一只手拎一只水桶，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袁常青白天干活，早晚习武，很快便赢得了东家和伙计们的赞许。有长者提议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人品好，能吃苦，还有一身好武艺，干脆把他请到清真寺教子弟吧。”

　　天生我材必有用，机遇总是眷顾有准备者。袁常青由此到陈州街清真寺担任了武术教练。不久，在老少爷们的关心、撮合下，又介绍马姓姑娘马常兰嫁给他为妻。从此，袁常青便落户周家口，在新渡口置房成家立业。在教拳习武的同时，袁常青重操旧业，发挥懂医的特长，开办起中医喉科诊所。靠着这两样营生，小日子日益红火起来。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晚霞播撒在沙颍河金色的沙滩上，把沙滩辉映得金光闪闪，美不胜收，袁常青每天早晚带弟子到这如诗如画的地方授拳练功。

　　这天，他演示了一趟四路查拳，但见他立个门户，凝神静气片刻，陡然敏捷地上步对拳，虚步亮掌，低踢钭踩，抓肩压肘；进步夜叉探海，撤步乌龙摆尾；进攻金龙合口跨吊鞍，防守入海迎门三不护。你看他眼到手到，手到足随，一趟拳直被他打得龙腾虎跃，出神入化，赢得围观者的阵阵喝彩和掌声。

　　“玩得不赖，不知真打实斗时咋样？”袁常青收势时，忽听一声豫西口音在人群中炸响。说话间，只见一人拨开众人，“嗖”地一个健步跃到袁常青跟前。袁常青举目打量，但见此人年约四十五六岁，中等身材，面貌清癯，胖瘦适中，赤红脸，宽额头，浓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明亮有神，尽显机警、干练、沉毅，一看就知道是个身手不凡，具有相当功夫的习武之人。

　　年轻气盛的袁常青见这个外地老者说话如此不恬泛（方言）人，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顿时气冲脑门，脖子一拧，一百个不服，像个好斗的公鸡一样较真道：“你别眼高手低，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咱递个递个（方言）！”须知武林中人最忌讳的就是踢场子，难怪袁常青有气。

　　老者闻言却不急不躁，目光温和地扫视袁常青一眼，锔锅匠戴眼镜，像故意找茬似的“嗬嗬”笑道：“既然年轻人话说到这儿了，你手下留情，那就请吧！”言毕，腰肩一拧，含胸拔背，沉肩坠肘，束身立了个轻步站的门户。

　　袁常青求胜心切，出手便先声夺人，勇猛异常，左手朝老者眼前虚晃一招，同时进步穿掌，直取老者心窝。果然是金梁起架势难防，左开右进探心掌；合手下杀千斤坠，隔臂夺目彼命伤。

　　袁常青以为这一招可以制敌，岂料老者亦非瘸和尚讲拳术，能说不能练之辈。但见他眼明手快，施以龙形缩骨之法，轻松地化解了袁常青的这一毒招。接着，转守为攻，进如骤雨，退似狂风。一势乌龙摆尾，鸡步践穿，继之挑领鹰捉，龙形裹横，步步紧逼。却也是出手挑领势难招，鹰捉四平足下抛；攻防形同龙出水，置人死地一命销。

　　几个回合下来，袁常青已知老者功夫了得，于是变招以七势拳的进退趋避之法，张合吞吐，躲实击虚。二人打了十个回合，二十个照面，袁常青运势发力，一势双峰贯耳，直击老者脑门。

　　说时迟，那时快。老者眼疾手利，以野马分鬃之势化解，震开袁常青双臂，反手一招硬开三簧锁，手肘膝一式三招同时攻击，在右膝抵袁常青裆部，右肘抵心窝，右掌照面部的同时，稍一发力，袁常青“噔噔”往后退了几个趔趄，就在快要跌坐于地时，但见老者快如疾风闪电，“嗖”地一个践穿，双手拉住了袁常青。

　　袁常青领教了这一招的厉害，心想老者这上中下三节如果真的给他放上，那不死也得脱层皮。于是心悦诚服地双手抱拳，觍颜地道：“还是老姜辣，谢老先生手下留情！”

　　话未落音，旁边一位长髯飘胸的长者笑呵呵地打圆场道：“常青，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识教师挨瞎打呀！敢跟他过招，你知道他是谁吗？”未等袁常青追问，长者接着给袁常青介绍说：“这就是山陕大侠、心意六合拳一代宗师买壮图。跟他交手，你不是老虎头上蹭痒，找死吗，还不赶紧赔个不是！”原来，买壮图从鲁山到周家口一带贩卖皮货时，常到陈州街清真寺礼拜，故一些年长的乡老都和他熟识。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出于生意的需要，买壮图在其常去的地方，也总爱结交些三朋四友。

　　当下，买壮图含笑拍拍袁常青的肩头，和颜悦色道：“听其言，可知其行；观其拳，可知其德。你年轻体健，基本功扎实，又有诚实谦虚的胸怀，是块玩武的料。如果再得我心意六合拳真传，我保你日后不中进士也中举人。”

　　长髯长者忙接过话茬，加油鼓劲道：“些等好事，天底下哪儿找去。还迷瞪啥呀，赶紧拜师吧！”

　　买壮图爽朗地“哈哈”大笑道：“不打不相识，周家口的这个徒弟，我收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