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军朝鲜
六、初建功勋
袁世凯在朝鲜一登场，就给吴长庆一个大大的惊喜，并很快赢得吴长庆的信任和倚重。淮军将领和部队长时期无所事事，养尊处优，暮气深重是必然的结果。东渡朝鲜时，连张謇都不禁悲叹，“东事扰起，适际无人，謇与司马（司马指袁世凯）偕行。”①袁世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风华正茂，又迫切于建功立业，出人头地，所以和一团暮气，不求上进的庆军将士形成鲜明对比，在这种大的背景下，年轻的袁世凯自然很容易就脱颖而出。
1882年8月23日，吴长庆率军开拔，向汉城进发，他命令袁世凯作为先锋官在前探路瞭望，勘察地形，保证后续大军的行军安全。大清军队入朝，帮助朝鲜化解日军威胁，防止被强邻侵略的命运，所以受到绝大多数朝人的欢迎。但大院君靠政变上台，对清军入朝意图心存怀疑，亦是清军不能不慎重防范的因素之一。“昰应大权独揽，沿途关隘及城门内外，谅无不遍布私人…仁川、南阳等口，距王京虽仅百里，而遍地皆山，乱党易于伏匿，进兵之际，必步步为营，节节递进，使后顾不至忧贻，斯前驱乃能深入。”②除了出色完成前哨部队的侦查、探路任务外，袁世凯还不辞劳苦，为吴长庆所统人马勘定宿营地点。第一天部队前进五十里，在鱼鳞川宿营。同日，清廷发出《军机处寄直隶总督张树声上谕》：“饬令吴长庆酌度情形，稳慎进扎，务将李昰应获致，庶该国之乱自平。该提督当相机因应，妥为办理。”清廷正式下达抓捕大院君的军事命令。
第二天吴长庆命令部队加大行军力度，但人马辎重一应俱全，大部队行进速度仍然十分有限，也只是前进了70里。他们过水原府，夜宿果川。傍晚时分，大院君派长子李载冕到营中慰问劳军，实则打探消息，揣摩清军意图。吴长庆不动声色，好言稳定其心。8月25日，吴长庆大军抵达汉城郊外。吴长庆命令在距汉城七里的屯子山安营扎寨，稳定下来。并派遣随后跟进的丁汝昌率领北洋水师百余人入驻汉城城内，稳定人心，维持秩序，兼做内应。汉城市民见清廷大军到来，欢呼雀跃，担心日军侵占汉城的恐怖气氛一扫而光。
关键时刻，军情居然需要服从疫情。由于吴兆有的延误，马建忠进入汉城的时间正好被推后一天。正是这紧要时刻的一天时间，使他和花房在汉城擦肩而过。马建忠晚间到达汉城后，下榻南别宫。大院君急不可待地赶来与之见面，马建忠千方百计稳定其紧张的情绪。为防止花房采取极端措施，马建忠决定第二天即启程返回仁川，劝说花房回到朝日谈判桌前。吴长庆到达汉城的当天，马建忠已完成在仁川和花房义质的会晤，并再次匆匆赶回汉城，与吴长庆、丁汝昌商议平乱大计。“昰应闻余归，即来相访，因留之晚膳，笔谈十二纸而别。复偕禹廷出城谒筱帅，议机密，四鼓，归馆宿。”③古人，将夜晚分五个时段，即常说的五更。由于用鼓打更，亦称五鼓。四鼓，指的应是一点至三点之间的那段时间。马建忠等人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吴长庆带领仪卫进入汉城，至南别宫与丁汝昌、马建忠会合。三人一起前往大院君所居之云岘宫，吴长庆以大清赴朝部队最高军事长官的身份礼节性地拜会大院君。大院君带领全体男性子孙在宫门外列队欢迎三人。宾主进入宫中，谈笑风生，气氛融洽。李昰应还兴高采烈地带领客人在府中参观，“导观其精舍数处，陈设都丽，而位置天然，都无俗韵，乃知此老胸中具有邱壑。”④稍作停留，吴长庆等人告别而去。吴长庆出城，回到屯子山营地。丁汝昌、马建忠暂回南别宫。马建忠安排管带何乘鳌带兵赴王宫，保护国王。派百名军士守住城门，以通消息，其他士兵则在汉城街巷间巡逻警备。部署完毕，二人亦出城，前往吴长庆行辕大帐。吴长庆营中“健卒百人，长夫十六人，已结束待用。”万事齐备，只静候大院君回访。
这时天下起雨来。下午四点，大院君带领数十名骑兵到城外回访吴长庆。袁世凯以谈话事涉机要为由，将大院君的扈从挡在门外，引大院君只身进入帅帐。袁世凯回身带领大院君随从去别处休息，并在四周房舍内广布兵丁，严加防控。吴、丁、马与大院君的笔谈从申时，一直进行到酉时，也就是说谈话从下午三四点，一直进行到五六点，“累纸二十四幅。环视侍者无一朝人，知已均为帐下所收，度其时可行。遂疾书以示曰：‘君知朝鲜国王为皇帝册封乎？’曰：‘知之。’曰：‘王为皇帝册封，则一切政令当自王出。君六月九日之变，擅窃大柄，诛杀异己，引用私人，使皇帝册封之王，退而守府。欺王实轻皇帝也，罪当勿赦，徒以于王有父子之亲，姑从宽假，请速登舆至马山浦，乘兵轮赴天津，听朝廷处置。’昰应惧，四顾，吴、丁二军门皆起出帐，余亦掖昰应出，令登舆。于时军士两行，剑戟森列，长夫舁舆俟。昰应以非己舆，不肯入，余纳而进之，健卒百人蜂拥而去，丁军门策马以从。”⑤智擒大院君后，吴长庆立即带领部队开进汉城，他派张光前、何乘鳌两位管带统帅两营士兵在汉城街头巡逻，对可疑人等严加盘查控制，以防不测。
此前，庆军后续部队已乘南洋海军的兵船进抵朝鲜。庆军登陆后，急速赶往汉城，兵船停泊于马山浦待命。丁汝昌带领众长夫和警卫部队，风雨兼程，一刻不停地赶往马山浦军港。翌日（8月27日）早晨，丁汝昌等人到达马山浦，将李昰应押上在此待命的南洋水师的“登瀛洲”号军舰，该舰管带叶伯鋆即刻起航，将李昰应护送至天津。李昰应后被转而安置于保定。历时33天的大院君政权宣告垮台，闵妃、李熙在大清国的强力干预下，重掌大权，组成以赵宁夏、李裕元为首领的政府。枉寻里、利泰院曾参加暴乱的军人尚未剿灭，大院君的儿子李载冕依然手握重兵，国王李熙向驻朝清军发出请求“勒兵往讨”的手书，手书曰：“乱军所居，多在枉寻、利泰两村，此皆势逼近地，悍然仇国，非仗天朝雄兵，难以图灭，请整饬部伍，掩其不备，执讯获丑，以泄神人之愤。”⑥
剿灭枉寻、利泰乱兵有一个关键所在，即是如何处置手握重兵的大院君之子李载冕？《容庵弟子记》里说：“吴公令公入城，拘留韩大将，王胞兄李载冕，勒令捕交乱党。…适韩王函请遣兵剿办乱兵巢穴，利泰院、枉寻里两屯。公立即率队驰往，黎明合围党众。初尤抗拒，旋即散走。获其中强悍者，百余人解回营请吴公鞫问。择尤悍者，诛十人，余悉遣之。日本与韩廷亦缔约归好，事遂大定。”由《容庵弟子记》的上述记载看，暂拘李载冕的计策出自吴长庆。但马建忠的《东行三录》有着不同的说法，不过这两种说法都和袁世凯的参与密不可分。
“十五日（8月27日）晨，清军会办营务处袁慰亭至，与密谈剿除乱党事，…慰亭即欲指挥一切，余谓：‘昰应虽已就逮，而其子载冕尚以训练大臣握兵权…宜先诱而系之，然后行事。’”⑦据《东行三录》之后的记载，下午五点左右，马建忠、袁世凯设计将李载冕召至南别宫，暂时拘禁，由北洋水师的十余名军士“露刃以守”。当晚吴兆有、张光前、何乘鳌率部前往枉寻里，并于次日黎明发起攻击，袁世凯一马当先。枉寻里位于汉城东门外，两面依山，村庄建于山间河谷中，民宅沿街巷铺展，鳞次栉比。庆军发起攻击后，部分军人带着武器窜入附近山林逃匿，部分人与清军短兵相接，展开巷战。到战斗结束时，清军打死打伤十余人，抓获一百五十多人，仅有二人负伤。吴长庆率亲兵营进攻利泰院。利泰院地处清军营地附近，乱军早有防备，多数已望风而散，吴部擒获二十余人。
战斗结束后，李载冕获释。见大势已去，李载冕主动交出兵权。自此，朝鲜平乱大功告成。9月6日，朝鲜国王李熙邀请吴长庆入宫，设酒宴款待清军有功人员，袁世凯以低级军官身份赫然在列。
为保证闵妃安全，吴长庆派哨官陈云龙、吴长纯挑选精锐枪队百人，协同朝鲜文武官员前往忠州长湖院迎接闵妃。9月12日，闵妃返回王宫，吴长庆旋即派袁世凯前去道贺。9月18日，朝鲜国王李熙为闵妃还宫举行盛大仪式，接受群臣朝贺，外戚当权的“势道政治”在朝鲜再次成为主流。“旬日之间，祸乱悉平，人心大定。”⑧
政治只有现实的需要，没有永远的对错。（未完待续）
注：
①张謇，《与朱曼君及叔兄致袁慰亭函》，载《张謇全集》第一卷，第18页
②马建忠，《东行三录》
③、④、⑤同上
⑥张树声，光绪八年七月二十一日《援护朝鲜获致乱党首领折》
⑦马建忠，《东行三录》
⑧《德宗景皇帝实录》三卷，第150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