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白
爱生活的人,没有不爱花花草草的。小时候我生活在农村,家里地里,最不缺的就是泥土了。有了泥土,我也就养育过很多花:凤仙花、月季花、虞美人、夜来香……岁月的风猎猎过后,多少落红都成泥。其间,一株生长在盆里的红杜鹃,却令我怀念不已。
我11岁时,在上海一家医院看病。主治医生姓周,四五十岁的样子,微胖,一脸的慈祥。他同科室的还有两名年轻医生,一位姓元,一位姓蒋,态度都很和蔼。
病房窗外种了很多花,我常趴在窗前看它们开开落落。好几次,医生查房,看到我对着那些花儿发呆,就抚着我的头笑,说,小姑娘可不要学林黛玉对花伤怀呀。其实,他们不知道,看花儿的时候,我不伤怀,但有些伤脑筋。我想把窗外的美丽带走一些,带到我家里去。可惜家在千里之外,那花棵又小树一般,移不得,也种不成,只好天天使劲地看,却总也看不够。
手术后,我很疼。妈妈就去找医生要止疼片,但往往要不来,他们说吃药不好,叫我忍着。一次,为了鼓励我坚强些,周医生送我一盆花,是杜鹃。
碗口大的塑料花盆里,一株杜鹃撑起了一团绿云。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周医生指着那密密的叶间,说,小姑娘你看,很多的花苞,等花都开好了,你的病也就全好了。他的话,温暖着我的心。以后我就天天看那盆花,日子里有花在生长,希望也跟着生长。
终于,有一朵花开了,绿叶掩映中,一抹红,开在秋的深处,有些孤寂,却是挡不住的惊艳之美。从此,因了那朵红杜鹃,我的目光有了最温暖的安放之地。
杜鹃花儿开了不久,我就病愈出院了。我舍不下它,不顾爸妈的反对,千里迢迢硬是把它带回了家。此时天很冷了,我像对婴儿一般呵护着那盆红杜鹃。
那朵红杜鹃开了一个冬天,又开过了第二年的春天。之前那密密的花苞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一个个干了,只有那朵花顽强地开着。都穿单衣裳了,那朵花依然没有零落之意,在叶间又有了几个米粒大的花苞。我心里一激动,想好好款待它一下。谁知,我的善意和无知,竟杀死了我心爱的红杜鹃。
拿了家里的化肥,溶在脸盆里,怕烧焦杜鹃的叶子,我特意想了个办法,把那盆花在盛化肥水的脸盆里放了一夜,让化肥水从花盆底部的小孔里慢慢浸到杜鹃的根部。那夜做梦,我还梦见那株杜鹃枝繁叶茂的盛景呢。事与愿违。几天后,杜鹃花死了。
至今,栽种那株红杜鹃的花盆我还保存着,只是,我再没有用它种过任何一种花,花盆里只盛放着我对那株花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