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热,蝉叫得越是响亮。你关起门窗,蝉声就从门窗的缝隙中挤进来,在你的耳边不停地聒噪,性子急躁的,就什么都做不成了。这时候,你索性就推掉工作,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听蝉鸣。仔细听听,全世界的蝉声似乎都是一个音调,也许,这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蝉声就能唤醒你内心深处的一点遥远回忆,比如我。这在耳边缭绕不绝的熟悉的蝉声就让我想起儿时捉蝉的趣事来。
乡人爱种树。田边地头,房前屋后,边边角角可利用的地方都栽成了树。夏季一到,绿荫就遮蔽了整个村庄。宋人朱熹有诗曰:“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此话一点不假,天气一热,茂密的树荫就成了蝉的世界。午后,早起做工的乡人们在补觉,呼噜呼噜的鼾声正香甜,孩子们哪里睡得着,外面的蝉声早搅了心神,蹑手蹑脚地跑出去,像得了暗号,都往林子里聚。折几根麻秆,去掉头,刷掉叶子;笤帚上的细竹枝撇一支,弯成一个圈,插在麻秆头的芯上;找几处蜘蛛网,在圈上绕厚厚的一层。好,工具做成了。就都扬起头朝树上瞅,寻找目标。“蝉鸣林愈静”,林子里静悄悄的,孩子们又都光着脚,偶尔谁捂着嘴偷偷咳一声都会招来一圈白眼。好,瞧见了,一只蝉在树枝上正唱的欢,翅膀微奓着,举起麻秆,慢慢地靠近、靠近,蜘蛛网向着翅膀落下……哈哈,逮着了。翅膀一拧,装进小布袋里,再找下一只。一个中午,有经验的孩子能捕几十只。“回家喽!”脖子仰疼了,眼睛瞅酸了,战利品也差不多了,孩子们便欢叫着往家跑,一边跑着,一边嬉闹,用麻秆互相抽打着。回到家,先找个大碗,盛上水,放几粒粗盐,晃晃,待盐化了,把蝉放进去腌上。
晚上,明晃晃的月亮升上来。“走,摸爬蚱去!”一声唿哨,孩子们又跑进了林子。爬蚱是方言,即蝉蛹。天黑后,蜷缩地下的蝉蛹要爬上树,褪掉壳,长出翅膀变为蝉。孩子们各把一方,双手顺着一棵棵树干摸。摸着一个便欢呼一声,战利品多,欢呼声便不断响起,此起彼伏。也有晦气的,脚踩着软软的,以为是蝉蛹,等到摸着时,却是个癞蛤蟆,“呸呸”两声,手像被烫着似的慌忙往外甩,惹来一阵笑声。
夜深了,林子里有了凉意,孩子们都往家奔,边走边比着战利品,大花的40,狗子的50,泥蛋的60……战利品最多的孩子就骄傲起来,胸脯昂起来了,嘴也撇得像扁嘴子,藐视一圈。这时,谁要是大喊一声:“有鬼!”你看吧,一个个哧溜得像兔子一样,身影眨眼间就不见了。
夜至此便静了,只剩一地银辉。回到家,照例把蝉蛹放进盐水里。
第二天早上,袅袅的炊烟升起时,孩子们的家里都散发着香气。浸过盐水的蝉和蝉蛹已在油锅里炸过,正在孩子们的碗里冒着热气,头是瘦肉,外焦里内,小肚子处软软的,一嚼一兜油,那个香啊,恨不得连舌头都咬下来。吃完后,碗底一定要舔一遍的,手也不能洗,手指要放在嘴里吮半天,好让那香味在齿颊间多停留片刻。
这时候,吃下去的岂止是美味,更多的,则是童年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