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在这个小城的露天地摊上吃早点，看装束她们都是从乡下来，年龄四十岁左右，其中一个还穿着手工做的土布鞋。这时，就听到坐在左边的那个看上去说话爽快的女人，对坐在对面的另一个女人说，我算包子钱你算汤钱。包子四块，汤三块。显然，她没打算让坐在中间的那个穿着土布鞋的女人掏钱。但穿着土布鞋的女人,还是默默掏出自己的那份钱递给说话爽快的女人。说话爽快的女人这时已站起身子准备离开，顺势用胳膊挡了过去，但穿土布鞋的女人还是把钱硬塞进了她兜里。她们挣钱都不容易，谁也不愿亏欠谁。

　　“表叔。”正要推车走的说话爽快的女人扭过头来，望着一个一手端汤一手端包子的六十多岁的老头止了步。

　　老头没有应声，大概没意识到是叫自己的。

　　女人支下自行车走向前去，用肘轻轻碰了一下老头的胳膊。

　　“是你呀！”老头愣怔过来，说：“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这儿找点活儿干。”

　　“噢。”老头大着嗓门儿客气地应酬着。

　　“表叔，你现在在哪儿呀？我找不到你家也找不到你的电话，我有事求你。”

　　“现在搬到城郊住了，我现在在律师事务所上班。”

　　“你是搞法律的？”

　　“是呀，我是搞法律的。”老头自足地干笑两声坐了下来。

　　“那正好我有事求你。”女人也拉过来一个凳子在老头身边坐下。

　　“女方和男方结婚时没办手续，现在闹离婚。”

　　“没办手续就属于非法同居。离婚是解除非法同居关系。”老头边吃饭边很职业性地说着。

　　“可他俩正式举行结婚仪式了呀？”

　　“结婚仪式不能说明什么，同样属于非法同居。”

　　“可他俩都有小孩了呀？”

　　“小孩属于非婚生子女……”老头顿了一下，“不过，小孩没有错。”

　　“小孩是个女孩，男方家父母嫌弃，从小孩一出生男方家父母就没抱过小孩。两人经常生气，现在女方带着小孩回到了娘家，日子没法过，准备离婚。”

　　“离婚要到法院去，解除这种非法同居关系。”老头不客气地说。

　　“可俺不想打官司，只想把小孩留下，也不打算要抚养费呀？”原来她说的女方是她自己的女儿，老头这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不要抚养费呢？养小孩容易吗？你家条件又不是多好！”老头有些激动，夹着包子的手停在半空。女人没说话，望着老头，眼巴巴的。

　　“表叔，现在问题是，男方经常去俺家闹事，想要回小孩，可他当初是不愿意要小孩的。表叔，他们当初对小孩这么没情义，现在又说要回去，这合理吗？他们会对小孩好吗？”

　　老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沉思着。

　　“还是去法院调解吧。要不，他以后经常去闹事怎么办？解除了这种关系，他再闹事就属于违法。”

　　“那，打官司得多少钱呢？”女人有点犹豫地望着老头。

　　老头掐指算了算，“得九百。”

　　“那，抚养费能有多少呢？”

　　“每年两千，到小孩十八岁。”

　　“表叔，我知道了。你吃饭吧，我走了。”

　　女人问清了老头的地址，推车上路。

　　“你在哪儿干活啊？”老头突然扭过头关切地问了一句。

　　“那边搞拆迁，我去找点零活干。”

　　“一天多少钱啊？”老头又扭头甩了一句。

　　“还不知道，刚去。”女人喃喃道。

　　老头轻轻“唉”了一声，像在叹息，然后埋下头去继续吃起了饭。

　　女人骑上自行车匆匆地走了，风撩起她有点凌乱的头发，在这个早春的晨阳里，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