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我们生产队有3个饲养员,父亲是其中一个。三个饲养员在晚上轮流值班看护耕牛。这一年的除夕夜,轮到父亲值班。太阳还没落山,父亲就叫我放鞭炮。吃罢年夜饭,父亲就抱着被子,叫我跟他一起去值班。
到了牛栏,天刚黑下来。父亲点上煤油灯开始喂牛。他先把一锅水烧热,而后叫我提着煤油灯,一个牛槽一个牛槽地添草、加料。父亲亲热地对着牛说:“伙计们,今天是腊月三十,给你们每位加一把芝麻饼,一瓢豆腐渣。”父亲这么一说,那些牛摇头摆尾,有的还“哞哞”地叫了起来。牛吃罢草料后,父亲把20头耕牛一头一头地看了一遍,看它们吃饱了没有,缰绳拴好了没有。走到靠边的一头黄牛旁边,父亲又给它加了一瓢豆腐渣。我问父亲为啥对它特殊照顾,父亲说它是“孕妇”,说不定夜里就要下牛娃儿。
果然不出所料,大约凌晨4点,黄牛“哞哞”地叫了起来。父亲赶忙起床,一看黄牛要生了。父亲高兴地喊我:“快起来,回家抱捆棉柴来。”我问抱棉柴干啥?父亲说:“天冷,牛娃儿生下来要烤火。”我说,队里不是有吗?父亲一听,不高兴地说:“我们家里的棉柴不都是队里分的吗?叫你抱你就抱,别说废话。”
很快,我把棉柴抱来,生着火,不一会儿,牛娃儿生下来了。父亲轻轻地把小牛身上的粘液抹掉,掏掏小牛的嘴,擦擦小牛的耳朵,弄弄小牛的四蹄。一会儿,小牛“哞”地叫了一声,很快,在父亲的搀扶下,小牛慢慢站了起来。
父亲高兴地抚摸着小牛,笑眯眯地叫我回家再拿包红糖来,给黄牛补补身子。我把红糖拿来,父亲一边给黄牛喂糖水,一边对我说:“耕牛是个宝,庄稼人不能少。只有牛壮了,才能多产粮食、多产棉花,所以一定要好好喂牛。”
那晚,小牛乖乖地卧在牛妈妈的怀里,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和我拉家常,一直到天亮。这一幕,我永远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