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又到了放学时间，校门口热闹起来。家长总是早早来到学校，在与孩子约好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气定神闲地闲聊、沉思或东张西望，一辆辆小轿车停卧在一旁。

　　其中一辆车引人注目。那是一辆饱经风霜的人力三轮车，锈迹斑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把一个用纸箱做的招牌从三轮车前面卸下来。纸箱上用红漆写着“收废品”三个字。他穿着褪色黑丝绵袄，左肘的地方露出一块蓝色的补丁。丝绵袄虽然破旧，但是干干净净。他的头发花白，面部瘦削，但眼睛有神，亮亮地盛满了笑意。他穿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脱漆的黑皮靴，整个人看上去利利索索精精神神的。

　　他把招牌放到三轮车斗里，从斗里一个包着棉垫的小木墩下又拿出个纸板。他把这个纸板插到了三轮车的前面，纸板上用红漆写着“铁蛋专用车”。他又从挂在前车把上的黄布兜里掏出一束半新不旧的塑料花，花的品种颜色有好几种，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花叶干干净净。他把花束用一截电线固定到三轮车斗前边突起的铁架上。忙完这一切，他坐到三轮车上，点支烟，眯着眼吞云吐雾，很享受的样子。

　　校园里的广播响了，一阵悦耳的电子铃声过后，是个女子圆润的声音：“下课时间到了，老师、同学们，你们辛苦了。”校门缓缓打开了，一张张可爱的小脸像一朵朵花儿。孩子们像鸟儿般叽叽喳喳地飞出来。家长们的眼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全望向孩子跑来的方向。男人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踮着脚尖看放学的孩子们。

　　很快，男人举起右手使劲地摇晃。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摇晃着手跑过来。男人接过男孩的书包问：“铁蛋，都学会了吗？”男孩答：“嗯，老师今天表扬我了。”男人开心地笑了，说：“好，好”，抱起男孩放到三轮车斗上。

　　男人把手探进怀里，变戏法般掏出了一盒奶，把插管插好，递给男孩说：“快点喝，热着呢。”男人跳上三轮车，摁了几下车铃，直起身子蹬车。男孩喝了两大口，忽然拉拉男人。男人扭头，男孩站起来把牛奶递到男人的嘴边。男人笑着摇头。男孩仍拽着男人不放。男人噙住吸管，吸了一小口，苦着脸说：“受不了这个味，你快喝吧，一会儿就该凉了。”男孩坐下了。

　　男人抿了下嘴，喊：“铁蛋专用车，开路喽。”男孩喝着在爸爸滚烫的胸口暖热的那盒奶，咯咯咯地笑了。男人也呵呵呵地笑了。笑声越过一辆辆轿车，越过一幢幢高楼，飞到了高远的天空，寒冷的冬天畏畏缩缩地似乎想要躲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