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挖野菜、拾粪这些事在上世纪60年代初的农村还比较常见的话,那在号称甘肃省第二大城市的天水市,让一个半大小子去拾粪,确实比较少见。一是这驴粪、马粪主要是用来烧火炕,而火炕在当时的城市里已经少之又少,二是这类大牲口,特别是马匹,已大多以精饲料喂养,它们粪便的能效大约也达不到燃烧的要求了。但在隔壁院子小伙伴二蛋的怂恿下,当我向母亲提出去拾粪后,想不到母亲却一口答应了。
星期天天还没亮我就出了家门,到约定的地方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二蛋和其他人的踪影,我想大概他们在我前面先走了,就顺着大路一直追赶。
天渐渐放亮了,但路上人烟稀少。马路上别说是马了,连驴车也没见几辆。更让人气恼的是,天大亮的时候,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辆驴车,就连忙追了上去。我连跑带颠地紧紧跟着,眼巴巴地盯着毛驴屁股,指望它能翘起尾巴拉屎。直到我看到廿里铺的路牌,发觉跟着这头驴已走了十来里路了,也没见驴拉一回屎,这才老大不舍、一步一回头地往回走。
而我来回走了三四十里路,花了整整半天时间,也只是捡了两三堆粪,刚刚盖了背篓底。更蹊跷的是,心怀愧疚的我回到家后,母亲看也不看我拾了多少,又是替我洗手擦汗,又是给我端汤盛饭,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
下午,我去找二蛋。一进大门,看见他家院子里晒着一大片马粪,少说也有满满一背篓吧。见了二蛋,我刚要开口,他一把把我拉了出来。我满肚子的问号,还没吐出两个,就被他打断了。他说,你也不想想,现在的公路上,能有几头毛驴、几辆马车?我们这些马粪是天亮前在马车场(城东有一退役军马组成的马车队)偷的,下次和我们一块去。
回家后,我将这事告诉了母亲,听完后,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从那以后,拾粪的事,我们都没有再提起过。
后来,我经常思索母亲在让我拾柴、拾粪这些安排上的态度。直到很久以后,我大概明白了:新中国成立前就当老师的她,一定熟知孟夫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母亲是以她的方式教育、磨炼、培养儿女们身心健康地长大成人。
母亲,虽然天没有“降大任”于我,但儿子因了你的言传身教、你的良苦用心,成为了一个基本能与人为善、笑对坎坷、不惧艰险的人。你给予我的财富将陪伴儿子一生,并会一代代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