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分队已经潜伏在猫耳洞里5天5夜了，既要准备发起进攻，又要提防敌人袭扰，无论白天或黑夜，战士们只能坐那轮换着打个盹儿，谁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躺下睡过觉。

　　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理过发的战士们， 从前面看像阿哥，从后面看像阿嫂。老战士曹阳秋实在又困又乏，他为了防止打瞌睡，找来一根绳子，一头拴住长发，一头绑在猫耳洞顶的尖石上，如果真的打瞌睡，头一低，就拽得头皮生疼，会马上惊醒过来。古人读书“头悬梁”是为了荣华富贵，今天战士“头悬梁”是为了保卫祖国神圣领土。朦胧中， 天黑透了，妈妈匆匆走进院子，放下铁锹，从鸡窝里摸出两个冷冷的鸡蛋，放在玉米粥锅里，煮熟，分给曹阳秋和弟弟、妹妹吃，这是妈妈为刚上小学的曹阳秋过生日。朦胧中，那天中午，曹阳秋从学校回到家，看见油漆明亮的大圆桌上摆着满满的红烧肉、白斩鸡、糖醋鱼、荷包蛋……那是妈妈为即将初中毕业的曹阳秋过生日。曹阳秋笑了，战友们都笑了。这一笑，却把曹阳秋笑醒了。

　　上午，五班收到一批慰问品，有大白毛巾，有背心。那大白毛巾洁白、松软、漂亮，中间印有“当代最可爱的人”。大家都想要大白毛巾，想着保存起来做纪念。曹阳秋觉得自己一没有入党，二没有立功，三还没有为祖国做出什么大贡献，还不够“当代最可爱的人”，就向班长邢涛请求，发给我个背心吧。邢涛问他为什么要背心？他说，背心上印有五星红旗，我要冲上高地，把五星红旗插上高地。这时，副指导员邢国忠走进猫耳洞来，看到曹阳秋满面春风，问：“有什么喜事？看把你乐的！”曹阳秋说：“今天是我的生日。”邢国忠说：“好哇，向你表示祝贺，我昨天分的那3个苹果还没有吃哩，一会儿给你送过来，中午你们班改善改善生活。”

　　不过，五班没有顾上为曹阳秋改善生活，邢国忠也没有顾上送来那3个苹果，因为，上级下达了紧急命令，明天凌晨向敌占高地发起进攻！

　　战斗越来越激烈。曹阳秋和汪海洋交替掩护着向A高地主峰冲去。曹阳秋突然发现左前方一个山洞里向外喷火，断定那是敌人的两挺机枪。曹阳秋说：“我去干掉它！”汪海洋说：“我去干掉它！”曹阳秋说：“别争了，你掩护，还是我去干掉它！”曹阳秋连续几个跃进，冲到洞口右侧的一块巨石下，迅速向洞里投去两颗手榴弹和一个炸药包。敌人的机枪哑巴了。曹阳秋腾地跳起，又向洞里塞进一个爆破筒，轰隆一声巨响，敌人的隐蔽洞被彻底炸塌了。

　　离A高地主峰越来越近。曹阳秋负了重伤。军工战士急匆匆抬来一副担架，抬起曹阳秋就走，途中遇到班长邢涛。听说班长左胸中弹，伤势严重，曹阳秋挣扎着要下担架，说：“先抬班长。”邢涛说：“我是班长……听我安排……”曹阳秋说：“班长啊，你的伤严重，救迟了危险。”两位伤员，一副担架，先抬谁？曹阳秋说：“求求你们，快放下我，先抬班长。”

　　战地医院里。我随几位领导代表我部全体指战员看望曹阳秋。曹阳秋让我看一封班长邢涛的来信。信上写着这样几行歪歪斜斜的字——阳秋：好战友！你用忍受极大痛苦的行动挽救了我的生命！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阳秋，我终生难忘的好战友！

　　军区总医院里。我随几位领导代表我部全体指战员看望邢涛。邢涛让我看一封老战士曹阳秋的来信。字迹虽然失去了主人手笔的刚劲与美丽，话语却像主人的性格一样纯朴与无华——班长：话，不能那样说。你的战士应该感谢你啊！我入伍后，是你，教我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应该这样说，我每前进一步，都是你扶着我走过来的。今后，你还要多来信帮助我。班长，你知道吗？今天，我仍然穿着你发给我的那个印有五星红旗的背心。伤残，算个啥！身残志不残。五星红旗，将激励我永远不停步地向前走。

　　（王天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