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城市回到农村老家,母亲总要给我拔火罐。母亲说,拔拔心中的晦气,身体会更畅快更健康!
我很听话地趴在床上,裸露着背。母亲先是用热水和一团鸡蛋大小的面,再把面捏成圆形薄饼,贴在我的后背上,然后往一只白瓷碗里倒点酒,点亮红蜡烛,取一截火纸,浸上酒,点燃,迅速放进一个肚大口小的玻璃罐里,再迅速扣在我后背的薄面饼上。
被罐子扣着,后背的肉紧绷绷的。母亲问我疼不疼,我说,不疼,但痒痒,好像有很多虫子往外钻。母亲笑着说,这就对了,那虫子就是你心中的晦气。
大约十分钟,母亲把罐子慢慢取下,面团也取下。母亲拿镜子照着让我看,说,看看,紫黑色的,早该拔了,晦气太多!说着又把捏好的面团贴在后背别的地方。
一般拔八罐,等起了最后一罐,后背火燎火燎地痒,一种幸福的痒!
五年前,母亲脑溢血,留下偏瘫失语的毛病,我以为母亲再也不能给我拔火罐了。
今年夏天回家看母亲,母亲指指罐子,再指指我的后背,咿咿呀呀地说:“拔——罐——子——”这三个字说得非常清晰,全家人都很惊讶。母亲患病后第一次让我们听懂了她的语言。
我乖乖地趴在床上,不时回头看母亲,看她如何用一只手给我拔火罐:和面,捏面,贴面;倒白酒,点红蜡;扣罐,取罐。母亲认真地做着每一步,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全家人都围着看。很快,一种久违了的幸福的痒,由后背传遍全身。
看着母亲蹒跚地走前走后,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下,眼泪迅速濡湿了枕巾。
(沈丘县第三高级中学 王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