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凡是上过学、读过书、写过作文的人,大都写过雪。古人写雪、今人写雪,伟人写雪、凡人写雪,文人写雪、武人写雪,老人写雪、小孩子写雪……写雪的文章能堆山填海。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多么俏丽!多么美妙!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多么磅礡!多么雄壮!听:“我爱你塞北的雪, 飘飘洒洒漫天遍野, 你的舞姿是那样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 你是春天派出的使节……”多么情深!多么意长!
我也想写雪,可又不知应该怎样写雪。我曾穿行在北国南疆的深山老林里,也曾沐浴在北国南疆的风雪里, 说起雪,还真有不少想说的话哩!
我随部队驻守我国东北十年,先后走过长白山、大兴安岭、完达山。我体悟过,什么叫“冬天”,什么叫“北风”,什么叫“大雪”,什么叫“寒冷”。那是一个风雪过后的太阳照耀的大晴天,我把刚洗好的衣服挂到屋外的铁丝上晾晒,一不小心手碰到了铁丝,只听刺啦一声,手冻在了铁丝上。我下意识地用力一拽,又刺啦一声,立马撕掉一层皮,鲜血呼呼地流了下来。虽然战友们也都知道,冬天在室外, 皮肤是不能直接触及金银铜铁的,那样皮肤就有被冻伤的危险,可很多人还都曾这样被冻伤过手。
从一进入冬天,东北人就离不开“四皮”了——皮大衣、皮手套、皮帽子、皮大头鞋。大雪飘飘。大雪飞舞。大雪呼啸。大雪有时一下三天五天, 有时一下十天半月,断断续续从当年的十月中旬下到第二年的四月中旬,平地积雪一尺、二尺、三尺。十冬腊月,温度降到零下20度属于正常天气,零下30度不断出现,零下40度50度偶有发生。江河水结冰五六尺厚,河道变成了水上公路,爬犁、摩托、汽车在“公路”上奔跑,我们的坦克、装甲车也时常在“公路”上飞驰。山里人就躲在屋里火炕上打牌、下棋、喝酒、侃大山。
风如刀、雪如箭、冷如鞭……每天,每天,我和战友们肩负重任去巡逻,眺望着风雪迷漫的完达山,注视着风雪迷漫的乌苏里江……信念更坚定,意志更坚强。有时,风弱了, 雪花好像亲人的纤纤细指,温存地抚摸着我们的脸,传递妙不可言的相亲相爱。有时,风停了, 雪花也宛若万千玉蝶飞累了、舞够了,悄悄依偎在完达山怀抱里,倾听母亲那无比轻柔的心语。有时,太阳出来了,雪的山雪的河雪的树,晶莹洁白的雪把神圣的边境线装扮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珍宝岛,犹如一颗明珠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我国一侧的冰面上熠熠闪光。我们紧握手中枪, 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走向前走……
走着走着,我就随部队从北国的珍宝岛战场走向了南疆的老山战场。昆明“四季如春”。老山位于昆明之南,位于北回归线之南,属于热带气候。那里没有明显的春夏秋冬,“花枝不断四时新”,植物们一年到头绿色蓬勃地生长着。当地人说,他们很少见到雪,有时几年才能见到一回雪花。那年春节前,天气剧变,阴云密布,北风怒号。我来到云南也第一次穿上了线衣。一天上午,天空飘起了雪花,还没有米粒大的雪花轻轻柔柔地飘飘洒洒。我驻扎的平寨,人们倾家而出,蹦的跳的笑的闹的敲锣打鼓放鞭炮的,热闹非凡。人们说,这雪是欢乐的雪,是喜庆的雪,是吉祥的雪。其实,一个上午,那雪才下薄薄的一层纸厚。中午当太阳露脸一笑,那雪就立马化成一股轻云,飞向高天。
瑞雪兆丰年。 今年入冬以来,中原地区已经下过三场雪了,虽然不是特大,却也漫天皆白。中原人民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中原经济区,岂不正是“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
我大踏步走在白雪皑皑的颍河大堤上,遥望远方,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