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红
在农村,布谷鸟的叫声就是麦收的冲锋号,不信你听“布谷,布谷,快快播种!”这声音由远而近,由近渐远,悠远而空灵,它不分昼夜地啼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吵醒了沉睡的乡村,乡村立刻沸腾起来了:鸡鸣犬吠,牛儿哞哞,羊儿咩咩,磨刀霍霍,整个村庄拉开了收割的序幕。
母亲一天几趟地往田地跑,视察麦子成熟情况。母亲掐下一粒麦穗,在手心里揉搓一番,然后眯起眼,憋足劲呼出一口气,“噗”地一吹,麦芒和麦糠便如蝶一样飞走了,手心里只留下一把金黄饱满的麦粒。母亲一仰脸倒进口里,“咯嘣,咯嘣”用牙一咬,便知麦子熟透几分,该不该收割。当布谷啼叫一周后,母亲也往返麦田数十次了,麦子终于成熟了,金灿灿的一片,微风一吹,麦浪滚滚,不时地传来阵阵麦香。
经过一夜的露水浸润,麦杆湿漉漉的,这样割下来麦粒不会脱落。麦田里影影绰绰,看不清人脸,只能听见“唰唰”的镰刀挥舞声,随着这唰唰声,一铺铺麦子应声倒地。日上三竿时,一块块麦田已被人们整整齐齐地放倒。
接下来开始装车,父亲站在架子车上,我们把麦子一捆捆地递给父亲,父亲把麦子均匀摊平,再用脚踩实,然后拿绳子扎紧。父亲在前面拉车,他的身子弯成了一张弓,架子车上的背带深深地勒进父亲赤裸着的黝黑的肌肉里。我和哥哥、母亲在后面撅着屁股弯着腰使劲推着,尽管很累很苦,但心里却甜滋滋的,拉得越多,父母越高兴,因为预示着丰收。
麦场里堆起了一座座金黄的小丘,这时便开始打场了。父亲负责往脱粒机口里喂麦,我和哥哥飞快地穿梭着把麦子抱到父亲手边,母亲拿着杈,把麦秸挑开,真像打仗一样忙碌紧张。一场下来,我们都变成了“灰人”,浑身被麦芒刺得又红又痒,一出汗钻心地痛。
脱粒机脱完后的麦子和麦糠混在一起,接下来就要扬场了。扬场要趁风,稍一起风,母亲就催促父亲赶快扬场,父亲赤裸着脊背,戴着草帽,脖子上搭块湿毛巾,拿起木锨铲起一锨,看准风向找准位置,“哗”地一下,混在一起的麦粒和麦壳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后,自然分家,麦壳被风刮向一边,一粒粒饱满的麦粒垂直落下,聚拢在一起。
打完场后,要把麦秸集中起来堆成麦垛,堆砌成一个丘状。麦垛是乡村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远远望去像一座座金色的宫殿。麦场上空不时地响起爽朗的笑声,个个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如今,远离乡村,蜗居喧嚣的城市,很少听到布谷的啼叫。农村也实现了机械化,先进的大型收割机取代了笨重落后的老式脱粒机,收割机只需在麦地里走上一遭,一粒粒干净饱满的麦子便颗粒归仓,省去了繁琐和劳累。但每年麦收时,我却十分怀念布谷声,怀念那如战场一样壮观的麦收场景,它已深深地珍藏在了我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