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劭强

　　生长在湖北农村的年轻人涂自强，是村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他靠着乡亲们凑钱和自己一路打工，才勉强交上第一年学费。后来的大学生涯中，他从未松懈，勤工俭学完成了学业。然而毕业后，没有人脉、没有背景的他，为在城市生存疲于奔命，最后积劳成疾到了肺癌晚期。这是方方最新出版的小说《涂自强的个人悲伤》中的故事。

　　虽然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却是很多没有背景的年轻人的缩影。他们一直在努力奋斗，一直在顽强求生存，可是，未来却似乎不为他们而来：他们找不到好的工作，尽管他们还算优秀；他们买不起房子，尽管他们努力攒钱；他们无法体面地生活在城市中，尽管他们为城市尽心尽力地工作。他们的未来在哪里？连他们自己都在质疑。这就是方方创作这部小说时，所感觉的现实痛感。

　　当然，不是每一个没有背景者，都会像涂自强一样悲惨，一样自强但无用。但是，涂自强的个人悲伤的确不是一个人的悲伤，在他的身后站着千千万万个类似的涂自强。而他们的心情也几乎是相同的，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现状，但同时他们对未来又缺少信心。因为，现实一次次地教育他们：改变命运有时靠的不是知识，不是勤奋，而是背景。或许，涂自强们会随遇而安，接受现实的安排，但是众多涂自强对于社会来说，的确过于沉重——价值观被颠覆，社会的流动被堵塞。

　　涂自强们的悲伤，人们都已经看到，那么，如何让他们相信未来呢？本来，未来是一个可以提振人心的预期，对未来的一个很小的美好期待，都可以暂时压制、抵抗现实中的种种失落与挫折。很多时候，人们就是在为未来而活着，未来是人们生活的支撑。所以，当涂自强们对未来失望时，必须看到这种失望背后的心冷和寒意，必须想方设法让他们重新相信未来，哪怕这未来有些虚幻，这未来还只是一个遥远的目标。

　　其实，相信未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相信未来，就是相信生活中的那些常识，那些稳定的价值观。这些常识和价值观，原本可以带给人们信心，带给人们成功的指向，带给人们对未来的稳定预期。比如，知识改变命运，比如天道酬勤，比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些稳定的观念，会给人带来最大的安全感。会让人们觉得，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自然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有一个令人心动的人生。可遗憾的是，这些常识和价值观念都被颠覆了——他们学习努力，但可能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他们工作努力，但收入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他们怎么可能相信未来？

　　所以，要让年轻人相信未来，就应该让他们相信那些常识和价值观，让他们对未来生活有稳定的预期。这就意味着社会应该保护这些常识和价值观，让它们成为真实的常识、稳定的价值观。只有常识存在，价值观稳定，通向未来的道路才能有迹可循，人们才会对未来有明确的预期。而如果这些东西都是空洞的，都是说来听听而已的，那么涂自强的悲伤依旧会蔓延、扩大、加剧。这对于个人和社会来说，都是一个悲剧，甚至成为一种无法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