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泥中成为泥

　　或者成为水，成为腐蠹物

　　都是合乎自然规律的

　　且更省心，省力

　　随波逐流不一样也是一生

　　但她还是选择成为荷

　　成为自己。拼却一生 

　　从深埋的根上，从层层围困的

　　污泥，旋流和阴冷里

　　挺出心脉，骨骼，尖尖角

　　拼却一生，铺展开

　　自己的清澈、清亮与葱茏

　　开出自己的花，结出最后的籽实

　　成为纷扰的盛夏里

　　一叶最安静最美的风景

　　夜色中的白玉兰 

　　夜色中的白玉兰

　　依旧是白色的。没有什么

　　可以将她的白夺走

　　修改，或者污染

　　夜色中的白玉兰

　　在夜色里，轻轻摇曳着

　　她高高举起的杯子

　　斟满了虫吟、春风和梦影

　　摇着摇着她就醉了，她就碎了

　　有花片轻轻落下

　　划过窗子后盯视的眼睛

　　触地有声

　　油菜刚刚开花

　　所以，要吃油

　　还得熬啊。一天一天地熬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熬

　　熬过二月，油菜就

　　从枝枝蔓蔓里，挺起腰肢

　　只待春风的哨音一吹

　　便赤着小脚，翻山涉水

　　来到大江南北，房前屋后

　　沟沟坎坎

　　三月，将花蕊抖开，花香抖开

　　一条一条的丝巾抖开

　　一亩一亩的织锦抖开

　　将波浪抖开，潮汐抖开

　　招蜂引蝶，受精，受孕

　　怀上春天的孩子

　　四月结籽，结荚

　　一寸一寸，褪去繁华与浮华

　　慢慢倾斜下，日渐沉重的身子

　　紧接着，就是五月

　　荚满，籽熟。鸟雀盘旋

　　日子陡然升温

　　而在开镰之前，归仓之前

　　熬成油，之前

　　她们一棵一棵

　　交颈跪伏在大地上

　　身姿有多虔诚

　　就有多沉重，多凌乱

　　此时，春风又吹

　　此时，又一代油菜

　　在开花，在开始

　　一束光照在栀子花上

　　栀子花是白色的

　　光，更白。更白的光

　　照在白色的栀子花上

　　描摹出栀子花

　　自里而外

　　纯白色的纹理，质地，魂魄 

　　以及香息

　　也许这就是契合吧

　　也许，当遇上同样的灵魂

　　你也会这样

　　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彻底呈现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