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杰
生活中,母亲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唠叨。母亲不唠叨别的,而唠叨“多子多福”。在母亲的人生词典里,“多子多福”这个词显得尤为重要,她认为,家里只要有人,什么都有了。
所以,三十年前,母亲不顾一切地生下五个孩子。从我记事时起,母亲就整日不停地劳作,起早贪黑地挣工分,我基本上都是由我的三哥或四哥照看(大哥和二哥上学去了,三哥不会说话,四哥还没有入学)。有时我问母亲,“娘,看您整天累得啥样?”母亲则慢条斯理地说,“白天,娘顾不上看你,可娘也没有办法啊,娘不干活,你大哥、二哥指望啥上学,将来指望啥给你们兄弟五人盖房子娶媳妇啊。”娘说了一大串话,我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聆听。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入了村小学。之后三年,我大哥和二哥相继结婚。然而母亲却依旧唠叨着给大哥和二哥“下任务”。“老大、老二听着,每家至少要有三个孩子以上,谁家完不成任务,我就跟你们没完,不认他这个儿子!”
随着知识和阅历的增加,我对母亲“多子多福”的观点产生了疑惑。村里孩子少的人家,吃的、穿的和住的明显比我家好得多。
母亲由于孩子多,面容显得比同龄人苍老得多。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母亲称我“小五”。一九九八年我考上了师范学校,带着梦想和憧憬步入了高一级学堂。
我师范毕业踏上了三尺讲台。每逢周末回家,母亲总免不了唠叨几句,“你不小了,赶紧结婚成个家吧,村里跟你一样大的年轻人,人家都有几个孩子了。”我笑着说,“娘,急啥?现在啥年代啦,不是你们生产队的那个时候啦,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呢。”
二零零五年冬我结了婚。母亲终于可以大松口气了——完成了任务。这时母亲已经六十二岁了。我和妻子结婚后一年,顺其自然地有了一个小孩。不知怎么回事,母亲再也没有在我和妻子面前提起关于再要一个小孩的事情。我有些纳闷,难道母亲“多子多福”的旧观念也与时俱进了?一天,我故意问母亲,“娘,我和自豪妈还想再添一个孩子,您看行不?”娘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话。“孩子,你知道娘这几十年来走的多苦多累,就是因为孩子多造成的。娘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孩子可不能要多,顶多两个。孩子多是罪啊!”我反问母亲,“娘,以前您不是总说‘多子多福’吗?如今您的观点咋变了?”娘不好意思地“扑哧”一声笑了,“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观念陈旧,哪像现在啊,啥都开放啦,人们都想通了,自觉实行计划生育,都知道孩子多了是累赘,孩子少了才能致富的道理啊。”
我说,“娘,您懂得真不少哩?”
娘说,“那当然啦,娘可不是三十年前的娘啦!”
前不久,我和妻子、儿子一块儿回家给母亲过六十八岁生日。母亲见着我又唠叨开了,“你别嫌弃娘的话多,千万要记住,孩子可不能要多,要一个孩好。”我笑着告诉母亲,“娘,请您放心。”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本本,双手递给母亲。“娘,这是我半年前在乡计生办办理的独生子女证。”
母亲捧着紫本本,激动地说,“孩子,你真行,跟着党的政策走,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