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毛。”
“三毛。”
“四毛。”
“三毛。”
“最低四毛。”
“三毛。”
老头又掐了掐白菜叶子,白菜还是很新鲜的,很瓷实。
天上开始落雨,几滴雨星滴落在秤杆上。
老头抬头看了看天空,用手抹了一下秤杆。
“三毛就三毛吧。”老头拎起了秤钩。
买主是一位中年男子,他把手插进衣服口袋里,看老头用秤钩钩住编织袋口。
“您帮帮手抬一下,太重了,我掂不起来。”
买主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戴着手套的右手似乎不太利索,是用左手帮忙从口袋里拽出来的。
老头嘴上的烟卷抖动了一下,烟灰跌落在地上。
老头把一根短木棒穿进拎秤杆的铁环里,买主用左臂弯抬起另一头,编织袋离开了地面,秤杆翘了起来,老头把吊秤砣的细尼龙绳向后面挪了挪,秤尾向下一低,又昂了起来。
“八十七斤半。算八十七斤吧。”老头把秤杆递到买主面前。
买主又用左手把右手放进衣服口袋里,又抻平了衣襟。
“把白菜给我送到家门口,我再给你钱。”买主把钱包掏出来拿在手中。
老头又看看天,雨丝霏霏,天空是铅灰色的。
“中,那你得多掏两块钱,这天也不好。”老头推起了三轮车。
买主在前面走,三轮车很旧,链条磨损得厉害,老头试着蹬了几下,跟着买主穿街走巷。
春天的雨在这座以女娲补天塑像为市标的小城上空飘洒着,小巷去年就硬化了,一路上还算顺利。
到了旧护城河旁,买主停住了。
一座荒废了的院落就在他旁边,门敞开着,他让老头把三轮车推进去。
“就放这里吧,我给你钱。”买主把手中的钱包拉开,抽出一张百元钞票。
“有零钱吗?”老头掏出口袋里的零钱,翻了翻,数了数。
“不够找啊,八十七斤得二十六块一毛钱,你拿二十五就中。”老头不敢去接这张百元大钞。
“谁呀?”从院里一个房间里传出老太婆的声音,这声音伴着几声咳嗽。
“我,刘柱。”
“你咋来了?”
“我看这门咋没关。”
“哦,可能是风刮开了,等会儿你大爷回来让他关。”
老头卸下三轮车上的白菜,拎到门口旁边的厨房里,他把白菜从编织袋里掏出来,从门后柜子里拿出一团红绳子,用红绳子系住根吊在墙壁上的钉子上。一共有二十棵白菜,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这样省得烂掉,吃的时候一层一层地揭下来就中。”
老头把编织袋叠成斗篷型披在头上,买主把百元钞票递给他。
老头没有接,他只是把三轮车推出来。
“都给你,里面有运费。”
“我不要,你拿走吧。”
两人争执着,买主用左手把钱硬塞进老头上衣口袋里,转身离去。
老头推着三轮车追赶,他只抓住了买主塞在衣服口袋里的右手,那是冰凉的手,是假手。
可瞬间买主又挣脱了,他消失在雨中。
老头怔在那里。
他好像又想起什么,赶回小院。
“老姐,刘柱就是你说的那个好来照顾你的残疾军人吗?”
“是啊,刚才还来过。你咋来了,俺外甥不是把你接广州去了吗?”
“我给你送白菜哩!”老头有点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