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母亲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

　　记得我小时候问母亲，母亲总是一脸慈祥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我没有生日。”

　　1986年7月13日，这天我接到了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母亲哆嗦着双手接过我的通知书，激动的泪水涌出了眼角。母亲眉开眼笑地说：“今天恰好是我的生日，咱们改善改善生活。”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母亲的生日。母亲去邻居家借了5个鸡蛋，午饭时炒了一盘鸡蛋。吃饭时，母亲将一盘鸡蛋全倒在了我的碗里。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到城里教书，娶妻生子。尽管离老家只有一百多里地，不到节假日我很少回家。在1993年的7月13日这天，我领着妻子和儿子给老家的母亲过生日。母亲看见我们后，端着面瓢的手微微抖着，后来面瓢竟然掉在地上。母亲嗔怪我：“工作这么忙，离家这么远，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母亲真是多忘事，她难道忘了7月13日是她的生日？

　　母亲弯腰捡起地上的面瓢，把面瓢放在厨房后，就小跑着在院子里抓鸡。抓不到活蹦乱跳的公鸡，母亲只好捉住正在辛苦下蛋的母鸡。左手掂着母鸡的翅膀，右手拿着菜刀，母亲念念有词：“母鸡母鸡你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看母亲心疼得眼泪汪汪，妻子求母亲放了母鸡。母亲抓着母鸡，既没舍得杀，又不忍放下。正进退两难时，父亲从地里回来了。他放下锄头，去乡村小吃店买了几个小菜。

　　吃过饭，母亲叹了口气说：“你们回家一趟不容易，也别回来给我过生日了，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就是喝口凉水也感到高兴。你们不是每年大年初一都回来过年吗？其实我的生日不是7月13日，是大年初一，要给我过生日，就大年初一回来吧。”

　　有一年大年初一下着鹅毛大雪，地上满是厚厚的积雪，我们没能回老家过年。正感到内疚时，母亲打来电话，说是天气这么寒冷，还下着大雪，不能回来就别回来了。她告诉我，她想起来她的生日不是大年初一，是农历五月初四，跟我父亲是同一天。

　　7月13日，大年初一，农历五月初四，究竟哪一天才是母亲的生日？问父亲，父亲和蔼地说道：“她曾对我说过：‘咱一个土里刨食的泥腿子，过什么生日啊！’她怕麻烦你们，她是不会说的。她也从没对我提起过。”

　　在农历五月初四这天给父母过了十多年的生日后，母亲躺在了病床上。深度昏迷十多天，醒来时，母亲喃喃地说：“十月十三，我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十三。”

　　母亲真是糊涂了，农历十月十三是她的受难日，我的生日，哪是她的生日呢？

　　没想到这竟是母亲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母亲已去，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母亲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怎不叫我扼腕长叹！

　　虽然不知道母亲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但我知道我活在母亲的期望里，母亲活在我心里。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永远都深深爱着我的贫穷卑微却又富裕伟大的母亲——在心里，在灵魂深处。

　　（郸城县教体局 顾振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