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
书房是一个雅词,容易让人想起富足的生活,温婉的情致,或者很多才子佳人的脂粉故事。我也有一个书房,没有门,也没有窗,须爬上爬下,但它却是我艰苦生活里一个温馨宜人的地方。
我家堂屋有个顶棚,小时候我不知道它上面什么样,用来做什么,也从没有想过到上面看一看。直到有一天,看见一只鸟钻入,心一下子飞到上面,我找来凳子摞起来,攀着房梁,拧着身子翻了进去。小鸟在里面扑楞着东飞西撞,我低头含胸,静静地躲在暗处,待它飞累停下,趁其不备一把将它捉住。软软的温温的羽毛握在掌心,感觉它和我的心一样在怦怦直跳。
夕阳透过耳窗照进来,仿佛放电影般照出一个张开的扇形,把大半屋梁照个通亮。待着,躺着,随意地翻翻书,我很享受这份充实的悠闲。
这里放着父亲的很多书,《语文教学通讯》或者《俞平伯文集》之类,我看不懂。翻到一本《李自成》,我以为是本好书。封面上一个人穿着紫红色战袍,身跨骏马,手握长枪,威风凛凛。李自成原为高迎祥部下,勇猛过人,后自称闯王,东征西杀所向无敌。但看到后面的“均田免赋”、“大顺政权”等,又让人兴味索然。
我存了很多连环画。那时拥有几本连环画是一个小孩子财富和价值的象征,而且,连环画看起来很有意思。好人相貌堂堂慈眉善目,坏人嘴歪眼斜缩头跛腿,一眼就能看出来,内容也比大书好懂。仍记得《儿童文学》上,写一个耍猴艺人和他的猴子在艰难的日子里相依为命的故事。在一个小镇上演出,为了多赚些钱给女儿治病,老艺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皮鞭抡向心爱的小猴,小猴默默地承受,眼眶里噙满了泪花。后来,小镇上再也看不到老艺人,当人们四处寻找那只小猴的时候,发现它出现在旷野的坟冢旁,静静的立着,早已成了一具僵尸。
我的书房,有些名不副实。书房者,读书之地,但我又常捕鸟;书房者,优雅之地,但我必攀而登之。然而我之书房,非此雅名不能拟之。所谓书房者,一个可以承载的地方,安放宁静,寄托希望。
我该铭记它,一段艰苦岁月里开辟的繁华,一段懵懂时光里夕阳般的安详。然而,我根本不用记,因为它早已融进我的生活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