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怀念小时候过年的情景啊!
“腊八祭灶,年下来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女孩子要个花戴,男孩子放个小炮,已经是很奢侈的愿望了,但那时的我们是那么快乐。
祭灶那天中午,父亲兴高采烈地割回来一块儿猪肉,母亲赶快接过来,收拾好,放在案板上“啪啪啪”地剁,那声音震天响,在我听来真是最美妙的音乐。父亲郑重地叮嘱母亲:“这次别把萝卜放多了。”晚上饺子煮好了,母亲一碗一碗均匀地盛好,又忙着烧纸,父亲准备着点炮。大红的纸屑在地面上快乐地打着旋儿,然后往天空越飞越高。“吃饺子喽——”小弟大声吆喝着往厨房跑。那饺子真香啊!
腊月二十七,准备蒸馒头了。父亲母亲把家里的两个大红瓷盆找出来,刷干净,和上面,然后抬到大床上,盖上被子暖。夜里再起来接点面,这样蒸出来的馒头好吃。
二十八,家里忙开了。两大盆面开得像两面大鼓。父亲用有力的大手把面一块一块拽到案子上,母亲放好碱,父亲盘面,我则按母亲的吩咐把家里那捆用高粱秆编织的大簸艰难地扛出来,放在堂屋里用凳子支起来,放平,铺开,再用毛巾一点点擦洗干净,等着晾馒头用。大白馒头蒸出来了,母亲说要小心,别弄破了馍皮。第一锅是白皮上泛着青色的红薯包子,第二锅是拧着花纹的菜包子,第三锅是像小山包似的大蒸馍,最后是母亲精心制作的大枣圆,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甜甜美美,圆圆满满。
三十上午炸油条。母亲让我烧火,一会儿嫌火大,一会儿又嫌火小,我不胜其烦,忍不住问:“还有多少啊?”母亲一听就脑,吵我:“大年下,不兴说寡话,多着哩!”油条炸出一锅了,弟弟从外面疯跑着回来,伸手要拿。母亲呵斥道:“别慌,神还没吃哩!”母亲说着,用一个干净盘子盛两根油条,嘴里念念有词端堂屋去了。弟弟等不及,去堂屋跑了两个来回,又着急地跑回来说:“神咋还没吃哩?”母亲又生气恼。我想笑,又不敢出声,看见弟弟红着脸站在那里,像个小乞丐。
初一一大早,我还在梦里就听见院子“嗵——嗵——嗵——”三声惊天动地的开门炮,紧接着外面犹如炸开了一口大水锅,“咕嘟嘟咕嘟嘟”,全世界都在放大鞭炮。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哦,过年了!”我欢呼着,赶快起床。堂屋桌子上,两根大红蜡烛正欢快的跳跃着火苗,那红红的烛光映亮了整间屋子,也映亮了父亲早已请回来悬挂在墙上的列祖列宗——那是一张正规的长方形白纸,上面用黑色小楷端正地书写着家族里逝去的亲人的名字。父亲指着对我说:“这是你祖父,这是你曾祖父,这是你曾祖母,这是……”我听着心里茫茫然,觉得难受又喜欢。母亲将苇席在堂屋地上铺好,我们照例恭敬地给祖宗磕头。小妹不情愿,母亲硬将她的头按下去。磕完头发压岁钱,我一毛,小妹一毛,弟弟因为最小又是男孩子,他两毛。后来他俩的钱都好好的,我的那一毛总是找不见。
早饭后,天才蒙蒙亮,家里就热闹开了,几乎是大半个村子的人,也不分男女老少亲疏远近,都来我家对着牌位虔诚地磕头祭拜。母亲笑盈盈地迎接着一拨又一拨的客人,大家互相说着祝福的话。然后父亲也出去到别家一一跪拜。
初二走亲戚。初三、初四家里要来客人。母亲热情地做了好几样小菜,其中有一盘蒸全鱼,鱼尾翘到盘外去。客人去了又来,来了又去,那盘鱼几乎一筷未动。弟弟早馋得流口水。母亲警告我们:“这个鱼,谁也不能吃!”就这样,这盘鱼被母亲端出来又收回去,那翘在盘子外面的鱼尾巴都快耷拉断了,年也就快过完了。
唉,小时候过年多么欢乐,回忆多么美好,而今时光不再,我童年的年一去不复返了。
(李红岩 商水县固墙镇固墙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