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电动车在县城一条街上正行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停止行使向喊声处望去,人行道旁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位农民打扮的老人向我摆手。走近看了半天,才认出他是以前我在牛庄驻队时的生产队长老牛。
老牛亲热地拉住我的手说,多年不见,看见你也不敢认了,我冒昧地大声喊你名字,唯恐认错人。
我递给老牛一支烟,点燃后,俺俩寒暄一阵。我问,来县城办点啥事?老牛指着停在人行道车上的笤帚说,卖笤帚。我接道,好家伙!你扎这么多,这一车笤帚成了稀罕物啦。老牛说,稀罕个屁!跑一天了,一把没卖。
我问,农民早都不种高粱了,你咋想起种高粱?老牛说,说来话长。我在俺村前的汾河上当护堤员,见河滩里一片片低洼地荒在那里,种其他作物怕不收,高粱是耐旱涝作物,我就种上了高粱。也不错,高粱收了两千多斤,全部卖给了酒厂,卖个好价钱。老伴看着这么多去掉粒的高粱穗白白扔掉怪心疼,说,农民很多年都不种高粱了,卖笤帚的没有了,物以稀为贵,你会扎笤帚,扎些笤帚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老伴说得我动了心,坐在河堤上,得空就扎笤帚。几个月下来,扎了一百多把。今天我拉着几十把笤帚,心想转不俩庄就能卖完,没想到每进一个庄,从村东头转到村西头,从村南头转到村北头,走大街串小巷,吆喝得我口干舌燥,连人问也没有。我想起城里人爱干净,这几十把笤帚不愁卖,就来到县城,可走了几条胡同,进了几个居民小区,别说年轻人,就连老年人也不瞅一眼。最可笑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见笤帚问我,你拉这是啥玩意,它是啥东西长出来的,问得我哭笑不得。俗话说,高粱全身皆是宝,家家户户离不了。时至今日,臭得一文不值。刚才我在居民小区里,一位老汉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现在的人都住进了楼房,房内地板砖明亮得像镜子,哪能用得上笤帚。上年纪了,脑瓜不行了,扎笤帚的事失算了。不卖了,马上我就回去。
我开玩笑地说,老牛,不卖啦,拉回家别生气一把火把它点了。
老牛嘿嘿地笑着说,你老弟心眼不会那么小,等暑假过后开了学,我把这一百多把笤帚捐给俺村小学,让孩子们扫教室,扫学校院子。
(赵景荣 商水县周商路新城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