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爸咱妈
我双腿受伤那年,每天晚上,都和母亲在家门前的那条马路上散步,其时,我开着电动轮椅,母亲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
那条马路不是很宽,两旁栽满柳树,依依下垂的柳枝,似挂于闺房中的珠帘,轻风掠动,便在地上投下一片轻柔多姿的倩影,夕阳西照时,一切便又会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温馨又美好。
我和母亲置身其间,边走边聊。我不时伸手牵过几条柳枝,托在手掌,然后慢慢地开动车子,让它们从我手里一点点地脱出,有时则看着天边的彩霞,慢慢地变幻,浮想联翩。母亲跟在我旁边,一边配合我的闲言碎语,一边抓着我的轮椅扶手,眼睛则紧紧盯着地面,我指着彩霞让她看,她抬头瞄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继续聚焦路面。
其实,那路面并没什么障碍,只是不规则地疏落几个下水道,下水道的井盖因维修不及时,常是松动的。母亲紧紧盯着它们,行至跟前,便一个大步迈过去,站成一桩护栏,直直地挡住我,让我从她身后绕过。我开车躲过井盖,然后呵呵笑,说她太紧张,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躲井盖的,母亲听了,笑笑不言语,继续盯着地面往前走。
后来,许是被我“嘲笑”多了,渐渐的,母亲终于不再紧张兮兮地盯着地面,漫步时,她也能看云看树,看周围的一切人事,只是,那为我挡井盖的步伐却从未停止。我们走着走着,正聊得起劲时,母亲忽然一个健步踱到我面前,直直地立着不动了。我低头去看,原来,那正是井盖的位置。我呵呵笑着,问母亲是不是有天眼,能自动识别眼前的危险。
母亲依旧没说什么,用嘴角的微笑,留给我一串无尽的温暖和猜测。
我在母亲的呵护下,腿伤终于慢慢痊愈。
重新站起来后,我和母亲再次漫步于夕阳中,又遇到那熟悉的井盖,我便问起,当时她何以在看天时还能顾到脚下的井盖。母亲笑着,拍拍我的手说:“哪有什么天眼,我只是估计好了那些井盖之间的距离,每次出去买菜时,也特意记下步数,没事的时候,再在中间来回走几次,就烂熟于心了,再和你散步时,我就既能和你聊天,又能适当地保护你。”
我对母亲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只要提醒我下就行了,我自己会绕过去的。”谁知母亲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站在井边,你就更多了一层保障,万一你不注意开过来,掉到井里的也是我,我怎么都比你结实禁摔。”
我心里一酸,紧紧攥住母亲的手。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做儿女的,又几时真正懂得母亲的心。原来,那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给我呵护的母亲,才是缓解我的疼痛、拂去我烦愁的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