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窗外的绿柳,在初夏阳光的照射下,愈显青翠。枝头啁啾的鸟儿,为春日的谢幕歌唱着。我静坐桌前,体味着夏初的浪漫,也倾听着琅琅的书声……
十七年的时光在隙间掠过,无声无响,却又留下丝丝印迹。十七年,细数一个个如斯的日子,只发现岁月在斑斑点点的记忆中永存。十七年的光阴是漫长的,我在沉浮中寻找光明的出口;十七年的光阴是一瞬间的,我在这头儿回首往事,却发现已走了很远很远。
十七岁,如花的年龄,怀揣着梦想,我义无反顾地登上了三尺讲台。或许是祖辈三代为师的熏陶,当我站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一刻,便对这里的一切爱得深沉。我爱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爱这里的一桌一椅,我更爱那些散发着生命力的孩童。
蒙是我初入学校的心结,也是我记忆深处的软肋。
开学仍教五年级,习惯与大孩子打交道的我,已经熟稔了这种初次见面的安静,别看他们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内心藏着不少鬼点子,假以时日,他们就会拿出十八般武艺在我面前大肆渲染,我就如那稳坐莲花的如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在为自己的智慧窃喜,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一下子闯入我的眼睛:在角落里,她显得如此单薄,小胳膊细得像初发的柳枝,她似乎不太适应刚开学的陌生,睁着大眼睛盯着我,她又似乎有些疲惫,努力端坐着,但一切又被自己苍白的面颊出卖,更让我心中一悸的是那苍白面颊上绛紫的嘴唇。我与她的目光相遇,她便害怕似的躲闪。我的心里有一丝悲凉,也对这个女孩儿充满了好奇。
我开始搜集与她有关的信息:先天性心脏病,已做过一次手术但效果不太明显,父母是工薪阶层,在是否进行第二次手术的意见上出现了分歧,母亲坚持,父亲却反对……十一岁,正是享受生命愉悦的日子,她却要承受旁人无法体会的苦痛。我越来越想走近她,想走进她的生活,也想走进她的内心。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找她交谈,她一般默不作声,问得久了,她便吝啬地哼出几个字,声音小得可怜。不管怎样,我都笑颜相对,生怕我那豪爽的性格惊扰了她。时间久了,她开始与我交谈,仍是细细的声调,却带着喜悦。我不敢跟她谈太开心的事,她会因兴奋变得呼吸短促。和她在一起,我会变得矜持而安静,虽然是刻意而为,却也与她相处得其乐融融。
体育课,她永远都是孑然一身,或静坐桌旁,或眼望窗外,单薄的身影更显孤寂。我时常放下手边的工作陪她坐一坐,她看我来,眼神里跳动着亮光。我们之间少有交谈,有时彼此相视而笑。“下辈子,你能做我的姐姐吗?”细细的声音如此空灵。我心头一紧,不露声色地回答:“为啥是下辈子,这辈子就行!”“真的,我真的能叫你姐?”“谁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罩着你!”她不再言语,绯红爬上双颊,伸出如柴的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的心中五味杂陈,留在眼眶里的只剩下酸涩……剩下的日子留给了等待,我就成了等待中的陪伴。我的陪伴并没有挽留住她离去的脚步,她在一个秋日消失。
春来春往,学校里的合欢树开了又谢,孩子在明媚的春光里成长。我陪着他们在题海中穿梭,我听他们把心事倾诉,我把满心的情怀送给他们,也换来了他们深深的爱慕。他们那小小的臂膀会把我搂得紧紧的,他们会把手心里攥得紧紧的花送给我,他们会用调皮的音调叫我“雯姐”。我看着他们飞扬的神情,心中有满满的感动。我愿化作一棵树,根深深地扎进这片土地,枝蔓努力地成长,在春风中看他们蓬勃的身姿,在秋阳下看他们收获的喜悦。我会用一生陪伴,只因对他们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