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字典,仔细寻找“婺”的含义。“婺”,一是婺江,水名,在江西;二是婺源,地名,在江西。这是新华字典给我的答案,仅此而已。
婺源现在属江西,然而历史上却属安徽管辖,是古徽州一府六县之一,被誉为“书乡”及“中国最美丽的乡村”。
桥,是婺源的桥,而且是春天婺源的桥。不必说“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的彩虹桥,单是乡间田野长满青苔野草的古石桥就能勾起无数人深深的乡愁来。车子停车画卷般的路边,远远望见青山旁、田野边一座不大不小的古石桥,决定与朋友同去观赏。一条清清的、浅浅的小河静静地依偎在青山旁,蜿蜒于稻田边,石桥就连接小河两边蜿蜒曲折的、长满青草的小路。我仔细端详着、欣赏着、感受着这座石桥。它是一座石拱桥,石块、石片筑起的桥身布满了青苔、野草及藤条,裸露的石块灰白斑驳,半圆形的青灰相间的桥身倒映在清清的水面上,桥身上垂下的青藤条及野草似乎在触摸小河里清清的水,更给石桥增添了一份历史的沧桑。杂草恣意长在石块和泥土铺就的桥面上,延伸到桥两侧曲曲折折的小路上。看样子这座桥得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高龄了。凝望着这座桥,我突然想用几个词形容它:沧桑、岁月、记忆、乡愁,而且是闭上眼睛能够淌下两行青泪的乡愁。霎时间,我仿佛看到牧童骑着水牛,吹着牧笛,慢慢从桥上走过;细雨斜风里,一老农头戴草帽,身披蓑衣,挽着裤腿,草鞋上沾满了泥泞和青草,扛着犁头悠悠从桥上走过。
婺源之春,主色调绝不仅仅是一个“绿”字能够主宰的,而且还有一个“黄”字要与“绿”字“平分春色”。迎春花吐出的嫩嫩的芽是黄色的,柳树抽出的“柳烟”是黄色的,最为壮观的,还要数油菜花,梯田、房前屋后、河边湖边,不约而同地被染上了金黄色。青山,滴翠的青山,间或绿中点缀三两株桃树、梨树、映山红或者木棉,或粉红,或雪白,或热烈,立刻使凝固的绿动起来、活起来、热闹起来。配以蓝天白天,溪流碧透,粉墙黛瓦,林林总总的色彩,难道不是写生的姑娘一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吗?
看不完的马头墙,游不够的幽巷子。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徽派建筑全部是白色,并配以黛黑色的小瓦。是不是黑白二色最能与当地的自然环境水乳交融、浑然一体,远观近看均是一幅道地的中国水墨画?还是当地人心中自然有一份素与净,简与朴?我宁愿相信这两者兼而有之。据说在古时候,婺源男子为了养家糊口大多在外经商,女人就承担起了全部家务,包括教育子女、耕田种地,甚至拿着矛头抵御盗贼。我猛然发现,“婺”字不就是一女子左肩一个“矛”,代表着“武”,右肩一个“反文”,代表着“文”,说明婺源女子个个文武双全吗。而一座座高高翘起的马头墙,便是婺源女子盼夫归、望夫归的无奈身影。
江湾、晓起、月亮湾、彩虹桥、鸳鸯湖,多么动听的名字。
似一株幽兰开在深谷,深邃而悠远,宁静而淡泊。美丽的长溪就静静地依偎在群山怀抱中,玉带似的长溪水一往情深地缠绕着山村与田野。青山环绕,清泉潺潺,古桥静卧,古木参天。举目四望,满眼青翠,配以三两点的金黄、粉红或雪白,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就错落有致地掩映在这江南的春色里。
清晨,我早早起床要看看婺源山村春天的早晨。山村的早晨云烟氤氲,溪水朦胧,薄雾缠绕着群山,连老树似乎也要隐藏在朝霞与薄雾中,不高的墙头上黛黑色的小瓦竖着排列,长满了青苔,沾满了露水,湿漉漉的,似乎刚淋了雨。偶尔几声鸡鸣犬吠,唤醒了沉睡的小山村。袅袅炊烟升起,偶尔有村民一大早到自家的田里或山坡上采摘青菜、野菜,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而浑然不知。我发现每家每户砍的柴不但长短一致,而且码放非常整齐,像一堵一堵的木墙,非常别致。也许,整齐的是柴,错落有致的是房,悠然散淡的是婺源山民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心。我想为什么人们向往田野,向往大自然,是不是被那种深植于人们心中的中华民族悠久的农耕文明影响着、召唤着,还是人们对乡愁深深的无尽的眷恋?我想应该都有吧。
春天,婺源是绿的,是黄的,到了金秋,婺源不但是绿的,是黄的,更是红的。高大的红枫,形状不像是一个“婺”字吗?长长的竹竿撑起圆圆的竹匾,悬挂着、摊铺着一串串火一样的红辣椒,高大的红枫下,是金黄的稻秆垛,漫山遍野的野山楂,必是婺源之秋即将上演的最为壮观、最为震撼、最为热烈奔放的秋日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