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对夫妻,两个人都已退休。
男的一大早去钓鱼,每天像上班一样装备齐全,准时守点。手气好了,一上午能钓一小桶,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桶里活蹦乱跳。男人看着,吧嗒吧嗒抽一阵烟。
鱼和人,换换地儿都高兴。
这些鱼,有的分给鱼友,有的分给邻居,有时也分给路人甲、路人乙。
当然,小区那些野猫也有吃的,墙角、路边,男人都设了点儿。
钓得多了,再加上鱼友送的,攒够半盆,就送回家留给女人忙活。
女人系了围裙,搬了凳子,掐了鱼鳃,挤了内脏,淘洗了一遍又一遍,收拾得比饭店里讲究多了,一点苦味儿也没有。
女人一边择鱼,一边耐心地发着走过场的牢骚。
鱼择好了,男人放盐腌上,料酒、茴香、姜片……一点儿也不马虎,像他当年教学点名一样,一个都不能少。
女人曾多次把她跑远路挖来的野菜送给我,也总是掐了残叶,甩掉了泥巴,剔除了杂草,码得整整齐齐,像刚刚批阅过的作业本。女人认真惯了。
在放淀粉和鸡蛋的比例上,男人又被数落了一顿。
接着是下油锅炸。
“油七分热,鱼要连炸两次,才足够焦足够脆!”女人好为人师,遗憾的是这辈子没当过教师,在家总想过个教师瘾,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她舒展到可以做老师的老师。
鱼炸好了,浑身焦黄,鼓着眼,扬着翅,翘着尾,伸展得像在做瑜伽。
女人东家一碗西家一盘地送,一会儿,一盆招展的焦鱼儿就见底了。
我也得到一碗。
“莉莉——”女人在楼下唤我去拿。
鱼装在印花的盘子里,上面蒙了塑料袋,香得诱人。
“吃吧,闺女,吃着玩,你就当嗑瓜子了。”
我朝女人笑笑,我三年没嗑过瓜子了。
一对退休的空巢老人,借鱼和这个世界连接。
男人和女人不吃鱼,从来都不吃。
(张雅莉 周口七一路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