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夏城月刊》编辑部上班时,借住在城郊同学家。他家里房子宽绰,他又喜欢写诗,我们很谈得来。虽然每天早晚要骑二十多分钟电动车往返,但能省去一笔租房费倒也觉得挺划算。
每天上下班要路过一座无名桥。河水不深,清澈,往南缓缓流。桥有些年头了,水泥栏杆略显笨拙,但很结实坚固。老人骑着小型的电动三轮车,停在桥边,望着桥,望着河水,望着风,表情平静安详。我初见老人,以为她在等人或者心血来潮遛弯遛到这里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她太多。
后来,只要天气晴好,都能在桥边遇见她,不由留意了起来。老人六十多岁了,花白的头发烫成好看的波浪,蓝色的毛料大衣,戴着眼镜。有时她坐在三轮车上,有时又慢慢在桥上踱步,有时凭栏眺望。这里行人稀少,因为北边不远处新修有宽阔气派的大桥。看老人的气度应该是一位退休干部或者教师,她每天来这里干什么呢?这个旧桥,这条小河,并没有值得过分欣赏的风景呀?
后来想,老人不会是被什么心事困扰吧?河水虽然不是太深,可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再说,这里怎么也不像能排遣心事的好地方。桥边的老人困扰了我,让我不时地想起她,接着又想起乡下的母亲。父亲去世十多年了,弟弟又常年在外打工,我在县城工作,母亲独居村里。我又无姐妹。再看到与母亲年龄相仿的桥边老人,我眼窝有些热。
这天,我经过小桥,经过老人身边,手一紧,刹住车。我笑着问:“大娘你好,我看你每天都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老人笑着摇摇头,没说话,又去望缓缓南流的河水。我不好再说什么了。
《夏城月刊》有个艺术沙龙栏目,每期推介一位夏城籍的书画名家。这期的艺术沙龙是介绍一位名叫霍勇的老书法家。霍勇先生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擅长草书,我在县美术馆见过他的草书作品。霍勇先生的作品险而不怪,潇洒畅达,变化自然,新奇守法。艺术沙龙里选登了霍勇先生生前好友的几篇评论和一些纪念文章,配发照片时,霍勇先生的夫人来到编辑部。我惊了一下,原来霍勇先生的夫人就是桥边那位老人。
我忽然记起编发文章时,有段文字说霍勇先生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工作,孩子年幼,经济拮据,于是他去了城郊建桥的工地干活。他身体单薄,却坚持着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直到新桥竣工……我查了那座桥的位置,正是我每天经过的那座桥。
老人每天来到桥边,是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怀念她的爱人呢。
生活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