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忆

　　我七岁那年入学了。

　　那天我很高兴，背上了小书包，带上一个小板凳跟着母亲去上学。书包是母亲前一天晚上用几块布片儿缝的，花花绿绿的，很好看。书包里，母亲给我装上了一支铅笔，一个小本子，还有半块硬馍馍。凳子是上课时坐的。

　　所谓的学校是村里的几间破房子，里面又黑又潮，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屋子的墙有二尺厚，门上的裂缝能伸进去手。

　　有几个先到的同龄的孩子在屋里屋外喊着、跑着、斗着。没有老师，只有一个拿着鞭竿的老头儿，坐在院门口看着小孩儿不让跑出院子。母亲嘱咐我，不要打架、用心学、听老师的话等等，就去生产队干活了。一上午，我们就这样疯着、闹着。

　　快到中午时，可能大家肚子都饿了，一个一个抱着小板凳回家了。我想，上学原来就是这样的呀！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老师，一连好几天我们都在疯，在闹。

　　有一天，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家别闹了，赶快进教室。”

　　这时就有人喊：“老师来了，老师来了！”院子里一片欢腾。

　　老师是个女的，个儿不太高，圆圆的脸蛋，扎两个小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

　　老师走进教室，大家瞅着老师嘻嘻地笑，老师也笑。我们笑是因为终于有老师了，老师还很好看。不知老师笑什么，可能是我们灰头土脸的，个个像泥猴吧。

　　后来，老师给我们发了书，还教我们念上面的字，好像有“我爱北京天安门，我爱毛主席。”等等。院子里不时传出我们的大声喊读：“1加1等于2……”老师什么都会，什么都教。我的小本子上很快写了许多歪歪扭扭的字，画了许多不像画儿的画儿。

　　有一次，我听见看门老头儿喊老师“巧儿”。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朋友，结果才一会儿，大家就传开了：“老师叫个巧儿，老师叫个巧儿……”

　　一群野孩子在巧儿老师的调教下慢慢地变得像小学生了。

　　一本书还没学完，又不见了老师的身影。我们几十个孩子又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整天疯着、斗着。我问母亲，母亲显得很无奈，说，老师出门子了（我们当地土话，女孩儿出嫁叫出门子）。

　　我想，老师出门子，可能是买东西去了吧，很快就会回来的。等老师回来了，又可以和我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了。老师当老母鸡，护着我们一群小鸡。她跑起来两个小辫一甩一甩的，真好看！ 

　　于是，我们天天等着老师回来。可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巧儿老师。

　　总是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即使忘记了他的姓名，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容颜，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