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国胜

　　有这么一个人，出生于党的高级干部家庭，从小在中南海长大，然而，从18岁到28岁，他的青春岁月却是在河南省黄泛区农场度过的，在豫东平原的3500个日日夜夜，成了他一生中难忘的记忆。他就是万伯翱，是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党和国家的卓越领导人，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第十二届中央书记处书记，第十二届、第十三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原副总理，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万里的大儿子。

　　1962年，万伯翱高中毕业，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

　　那时，中国刚刚走出3年自然灾害的困境，处于国民经济恢复调整时期。国家精简城市人口，号召“大办农业”“大办粮食”，动员城市中学毕业生上山下乡，北京已经有一批中学毕业生被安置在近郊条件较好的国营农场。当时万里是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副市长，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响应国家的号召，离开家庭，到基层去，到更远的地方去，了解劳动人民，了解社会，一切从头学起。

　　此时，年轻气盛的万伯翱因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心情郁闷，也想离开家到外面闯荡一下。

　　但到什么地方去呢？万伯翱心中并没有底。

　　就在这个时候，万里的一位老朋友潘复生来到了万里家。潘复生原是河南省委第一书记，1958年被错误地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下放到河南省黄泛区农场担任副场长。1962年4月，中央批准为潘复生彻底平反，调任全国供销总社主任、党组书记。潘复生和万里是山东老乡，过去又长期在一起工作，所以潘复生到北京后就到万家聊天。当万里说出自己想让儿子下去劳动锻炼的想法时，潘复生非常赞成，提议让万伯翱去他劳动过的那个黄泛区农场。他俩一拍即合，把这事定了下来。

　　为此事，万里还专门召开了一次隆重的家庭会议，七八十岁的老母亲也被请来参加。

　　万里在家庭会议上对万伯翱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一名共产党员，也是你的父亲，我并不是不爱你，爱自己的孩子看怎么个爱法，是娇生惯养，把他放在暖房里头，还是让他到风雨中去锻炼、去吃苦？我决定送你到农业第一线，到很艰苦的农业第一线去锻炼。”

　　听了父亲的话， 万伯翱感到有些突然。自己从小衣食无忧，猛然间要离开家，多少有些舍不得。而且，自己从未出过远门，却突然要去一个举目无亲的远地方，独自一人能够适应农村艰苦的生活吗？父亲是不是“太无情”了？万伯翱思想斗争很激烈。最后，年少气盛的万伯翱下定了决心：去就去！

　　当时，家里人因为不舍，也曾表示反对，但是没有人能够改变万里的决定。万伯翱的奶奶心疼得哭了，流着泪对万里说：“那个地方冷不冷啊？要冷的话，你把皮大衣给他，别把他冻着了。”

　　万里笑着对万伯翱的奶奶说：“不用，一毛钱也不要给他，要让他自力更生。不过，这个月的伙食费可以带着。”沉吟一下，他又对万伯翱说：“钱是不能给的，但书可以给，想带多少？爸爸大力支持。”

　　在这次家庭会议上，万里郑重地向万伯翱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不要总想着回来，若是你怕吃苦逃到海外去，可能我管不着；但若是你逃回这个家，我是不会让你进门的。”

　　临行前，万里又郑重地对万伯翱说：“我来自工农，你又回到工农。我从此就有了一个农民的儿子，这样我与农民的关系就更密切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加强农业战线，进行农业技术改造’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你去后要好好劳动，学习生产知识，钻研农业技术，对国家才有用，你的发展前途是光明的。有志气的青年，应该自力更生，不依靠父母。有人觉得参加农业劳动丢人、没有出息，所以轻视农业劳动，这是缺乏无产阶级觉悟的表现。我想叫你在北京掏大粪，这件艰苦的工作也适合你，我认为有这样一个儿子很光荣。但我觉得你更需要离开家，离开父母，到远些的地方去，一切从头学起，这样对锻炼你独立生活、独立工作的能力和顽强的意志更有利。”

　　最后，万里再三叮咛万伯翱说：“你不要想做官，你不能当队长，你就是去当个普通的农民、普通的工人。”

　　1962年9月6日，万伯翱怀揣着万里写给时任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刘建勋的信，告别了家人，在一个公务员的陪同下，第一次出远门，奔赴河南省黄泛区农场。

　　当时，万伯翱的行李非常简单：一床被子，一条毯子，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个洗脸盆。除此之外，身上就只带了两本书和15元钱。这两本书是万里送给万伯翱的，一本是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本是苏联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万里在送给万伯翱的一个笔记本上题了一行字：“一遇动摇，立即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