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文史资料办公室的同志通知我，他们准备编辑一套《乡村文化》，要我写一篇关于王善良的文章，将来编入书内。

我和王善良熟得很，当然知道王善良是个著名人物。王善良有多著名呢？可以这样说，在黄村周围二十里，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如果你要讲乡长书记，也许他们不一定认识，但你要讲王善良，保准人人都认识。如果你要问乡长书记叫什么名字，也许他们不一定知道，但你要问黄村那个“磨剪子、抢菜刀”的叫什么名字，保准人人都知道。这还不著名吗？

虽然我经常听到王善良吆喝“磨剪子来抢菜刀”，虽然我经常看到王善良霍霍地磨剪子、抢菜刀，但是，隔行如隔山，要真正写出王善良，还必须了解王善良。于是，每当我见到王善良游乡回来，就靠上去，跟着他，听他讲讲他是怎样磨剪子、抢菜刀的。

听，王善良正在悠然自得地唱歌哩！他唱的是《磨刀老头》：“……不管生活怎么变化多，你的剪子菜刀还得磨；别看我已经有七十多，我还必须天天去吆喝；磨剪子来抢菜刀，磨剪子来抢菜刀……”

王善良说，磨剪子，就是用磨石把剪子磨锋利。抢菜刀，就是先用抢刀或砂轮把已经钝了的刀刃抢薄或打薄，然后再用磨石把菜刀磨锋利。而大街小巷里扯着嗓子吆喝“磨剪子来抢菜刀”的，其实就是一种广告，简单直白地告诉大家，他就是磨剪子、抢菜刀的人，而磨剪子、抢菜刀就是他的特长，就是他的拿手好戏，欢迎大家前来磨剪子、抢菜刀。他以这种扯嗓子吆喝的形式，吸引路人闻声驻足立马想自己家里有没有需要磨的刀剪，促使“磨剪子、抢菜刀”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你千万不要小看这“磨剪子、抢菜刀”，千万不要以为它技术含量低，其实，里面的学问大着哩！先说说抢菜刀吧。王善良说，作为一个磨刀人，一定要把心放平，不能只图挣钱而不顾质量，甚至损害顾客的利益。王善良磨刀时，首先是看刀刃薄厚，如果刀刃较薄、较快，就不必动用抢刀或砂轮，而是直接在磨石上磨；如果刀刃很厚、很钝，再看刀口钢是硬或是软。王善良很有经验，只要用手指在刀刃侧面上轻轻一弹，就能从响声中听出，刀口钢是硬或是软。硬的就用砂轮打，软的就用抢刀抢，然后再用磨石磨。磨刀时，用力要均匀，磨刀要细心，这样磨出的刀才耐用。王善良很善良，对刀口钢软的，绝对不用砂轮打。因为，如果用砂轮一打，刀刃遇热退火，就会减弱钢性，就会缩短刀的寿命，甚至会将一把好刀打报废。但是，有的磨刀人，为了省时、省力、速度快，明知刀口钢软，还用砂轮打，对刀造成伤害。其实，很多人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他们只知道有的刀磨后，反而不好使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再说说磨剪子吧。磨剪子的时候，不但要掌握好角度——角度不能忽大忽小，还要掌握好力度——力度也不能忽大忽小。磨剪子，既要磨好剪子刃，还要调好剪子轴，不然，剪子磨得再快，也不好使。调剪子轴比磨剪子难得多。尤其那些使用时间很长的老剪子，剪子轴磨细了，剪子口磨松了，在调剪子轴时，如果技术夹生，很容易把轴砸弯，或者调不过来。常言说，熟能生巧，只要细心慢慢摸索，就能摸索出经验来。怎么能说“磨剪子、抢菜刀”不是个技术活哩！

我还曾几次骑着车，跟随王善良去游乡。王善良说，他十七八岁开始“磨剪子、抢菜刀”，今年72岁，已经50多年了。开始时，是步行，肩上扛个长板凳，板凳上捆个磨石，走到哪吆喝到哪：“磨剪子来抢菜刀！”有时候，天气不好，刮风下雨，或接的活干不完，离家又远，就用钱买两个馍吃，夜里住在人家草庵子里，第二天干完活，再接着游乡。后来，条件好了，用上了自行车。如今，又用上了电动三轮车。每当去游乡，他把长板凳、磨石、砂轮、水盆、抢刀、抹布，往车上一装，开起来就走，路上还改用了电喇叭录音吆喝“磨剪子来抢菜刀”，很是方便。

走过一村又一村，我看到，村村老百姓对王善良都很热情。这个说，王善良来了嘛！那个说，王善良来了嘛！这个让烟哩！那个端茶哩！王善良应接不暇。原来，别人磨一把剪子3元钱，磨一把菜刀5元钱，而王善良磨一把剪子和菜刀都是1元钱，并且多年不变。我悄悄问王善良，收费是不是太低了？王善良说：“吃不愁，穿不愁，儿女给的钱还花不完哩，我再挣那么多钱弄啥哩！”怪不得，在王善良的地盘上——黄村周围二十里，别的磨刀人都没有立足立地。

“磨剪子来抢菜刀！”因为儿女都不愿接他的班，王善良为了这个传统行业的延续和传承，古稀之年仍然穿行在村村寨寨的大街小巷……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