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霞

树荫下刚从田里劳作归来的母亲用力地和着面，汗珠“啪啪”落地开花，身上的热气早已把脸庞蒸得通红。母亲和面是有讲究的。一瓢面，半碗水。一手搅面粉，一手将水均匀地洒在面粉上，直到面粉抱成了团，再用力揉到一起。软硬适中，劲道十足，才算是开了个好头。

接下来就是醒面。这时母亲并不闲坐，趁着醒面的空当儿择菜、炒菜、烧水。这时我总是喜欢跑到屋旁的小菜园，帮母亲寻些可口的下锅菜。菜刚放下，小院里就热闹了起来：鸡“咯咯”地踱步而至、羊“咩咩”地悠闲围来。怕一不留神被它们偷了去，菜根儿、黄叶就都大大方方地赏给了它们。

“娘，能烧锅了吗？”待母亲一切准备就绪，我已迫不及待地守在锅灶旁，等待发布点火的号令。

像阿拉丁神灯里灯神现身一样，一缕炊烟从烟囱里袅娜钻出， 锅灶里火苗闪动，随风蔓延，红红的火焰迅速包围了整个锅底。

母亲娴熟地切盘黄瓜丝，又做了一锅番茄鸡蛋汤备用。一红一绿搭配，再加上自制的小磨香油，真是色香味俱全。

主角登场了。母亲取出醒好的面团，再次用力揉压，直至光滑柔韧。近一米的擀面杖尽显威武。母亲先是把面团用力挤压成一张面片，等面片足够大时裹在擀面杖上，反复推压，并不断地展开调整位置、抛撒面粉。

“让我试试。”看母亲瞬间把面团变成了一张面片，我忍不住跃跃欲试。母亲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把面片卷在擀面杖上，示意我去感受一下。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双手用力推压，没几下，胳膊就开始酸痛，浑身发热。由于用力不均，面皮上印上了几枚手指印，再展开面片一看，有几处已经破洞。看来，这不但是个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于是，我更加体会到了母亲的不易。

等水烧开了，母亲手中的一团面也变成了一张又大又圆又薄的面片。反复折叠，还未见刀动，粗细均匀的面条已整齐地码在案板上。轻轻一拉，一条条、一根根如银龙舞动。再加上菜香，已经把我们馋得口水都打湿了衣襟。

出锅喽！再看我们，已是碗筷在手，围拢在凉水盆四周，争抢着把凉面夹到各自的碗里，铺在黄瓜丝上，拌上蒜汁，泼上鸡蛋汤，边走边吃。

“蒜面条打鸡蛋，呼噜呼噜两三碗。”如此劲道顺滑的手擀面，谁都忍不住想多吃几口！

后来，村里有了压面条机。每到中午，大人、孩子就会提着篮子，装上面粉，来到压面店，有序排队，再把一把把宽细均匀的面条摆放进篮子。

吃久了机器压的面条，便想念起手擀面的味道来。

长大后，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做手擀面。虽比不上母亲的手艺，但一家人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吃腻了大鱼大肉，儿子总是点名要吃带黑点的手擀面——豆面条。每次吃完一碗还嫌少，总是没吃完就喊：“妈妈，我还要，给我留点儿！”

我想，这手擀面里一定是掺加了妈妈的爱，才使它有如此魔力，才让人有“宁肯撑死人，不能占着盆”的疯狂想法和举动！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