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舰

“我要回家，我要代替俺父亲回家。”这是郸城县人民医院80岁的退休职工刘万年老人弥留之际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为了这个夙愿，他隐忍了一生的寂苦，守候了半个多世纪。

刘万年是河南省著名烈士刘波涛的遗孤。翻开《河南省志》便可了解：刘波涛是河南省临汝县（今汝州市）蟒川乡娘娘庙人，出生于1915年8月5日， 1938年6月入延安抗大学习并参加革命，同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5年5月后随河南军分区司令王树声在豫西山区鲁山、汝阳一带扩大根据地，不久就在临汝县汝河以南成立临汝县抗日民主政府，县政府就设立在刘波涛家中，孔祥桢任县长，刘波涛为副县长。1947年1月,刘波涛奉命南下到郸城开辟新区，2月在郸城巴集建立“沈鹿淮县”，刘波涛任县委书记兼县武装大队政委，他的革命伴侣丁岐任郸城区政委。1947年3月3日，刘波涛住在郸城西南罗楼村开展工作，被反动地主告密，于4日凌晨被地主还乡团300余人包围，面对10倍于己的敌人，刘波涛镇定自若，迅速处理自带文件，组织力量突围。为掩护战友突围，他将敌人火力引向自己，终于寡不敌众,壮烈牺牲，时年32岁。丁岐在罗楼战斗中配合刘波涛英勇作战，腰部负伤，突围后于次日早晨被群众护救， 3月底丁岐伤势好转，在一天星夜归队途中，遭遇地主武装联防伏击被捕，于次日晨被杀害，时年28岁。

刘万年的小女儿刘永红说：“俺爸对俺爷爷的唯一印象停留在三四岁时，当时爷爷随部队行军路过家中，他被从睡梦中叫醒，爷爷含着泪紧紧抱着他说：‘我很想你，回来看看你。’没想到这次匆匆一别竟是永别，这也是父亲对爷爷全部的记忆。”每当回忆起那个刻骨铭心的场景时，父亲还会常常落泪，可能只有在那个老家床头，他才能和父亲在梦中相遇。

据刘万年汝州老家人叙述，他从小吃尽了苦头，母亲在他不记事时就去世了，父亲背井离乡干革命直至最后牺牲。刘万年从小依靠自己的姑姑和叔叔抚养。在豫西偏僻山村条件艰苦，饿了就挖野菜、摘野果，或向乡邻乞讨充饥，困了只能睡在破庙之中，穿着破烂的草鞋和不知道缝补过多少次的旧衣服。刘万年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由于经济困难和无人照顾，最后落下腿部残疾。每当看到别的孩子有父母陪伴时，他都会独自流泪，但他懵懵知道父亲是干大事的，是个大英雄，为父亲感到骄傲。

英烈浩气贯长虹，忠魂碧血洒豫东。刘波涛丁岐壮烈牺牲后，当地贫苦群众含泪将烈士遗体连夜埋在洺河岸边，并偷偷作了标记。1952年，郸城建县以后，党和政府把刘波涛夫妇的遗体移葬到革命烈士陵园，撰文立碑永久纪念。1964年将烈士后代刘万年接到郸城抚养照顾，并为他医治腿疾，给他安排工作，帮他组建了家庭，让英雄根脉得以延续，以告慰烈士在天之灵。

如今，刘万年的两儿两女都成为单位业务骨干，有的走上领导各位，延至孙辈、重孙辈20余人。“父亲继承了爷爷的品德，为人正直，勤恳工作，在郸城县人民医院会计岗位上干了一辈子，一直住的是单位分的老房子，用的是俺兄弟姊妹几个用过的老家具、老家电，夏天连空调也舍不得开。”刘万年的大儿子刘新华动情地说，父亲常说踏在爷爷为之奋斗的土地上，心中的信仰更加坚定。

“老伴刚被接到郸城时，父亲昔日的老战友也让老伴到北京去接受帮助，老伴却说要一直在父亲奋斗牺牲的地方为父亲看坟守墓。”刘万年78岁的老伴闫翠英回忆说，每到逢年过节，刘万年都会带着全家人到烈士陵园扫墓祭奠，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退休之后，刘万年叶落归根的愿望更加强烈。他曾设想申请把父亲遗骨带回老家——汝州市娘娘庙老屋，那里是他唯一与父亲梦中相见的地方，那里是他童年盼父归来望穿双眼的地方，那里是第一任临汝县政府成立的地方，那里是他一生魂牵梦绕的地方……无奈父亲是河南省著名革命烈士，父亲的鲜血洒在郸城这片土地上。

2017年春节，自感时日不多的刘万年带领全家给父亲最后一次扫墓，他安排大儿子从爷爷坟茔上取下一捧黄土，用红布包好。“父亲病危的最后一句话仍是‘我要回家’。父亲回家的救护车上挂上了氧气瓶、带上了心脏监护仪，一路颠簸500多里回到了汝州老家。我趴在父亲耳边轻轻说：‘爸爸，我们到家了……’心脏监护仪表上的血氧饱和度渐渐回归了正常，父亲慢慢睁开眼，看了看房顶透着阳光的老屋，攥着包有爷爷坟土的红布包，慢慢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回忆起刘万年回家的情景，刘永红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