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葆青

若说世界上有一种最容易让人建立种植自信的植物，那就是藿香。不需要怎么照料，它就能无限生长。非要找出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如果地栽，不管你乐不乐意，它都会长遍花园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藿香，是于4年前的春天花5元钱从一个老婆婆手里买到的，还记得当时老人家说它是薄荷。我知它不是薄荷，但并没有说破。因为我正需藿香，恰好她有，巧得让人开心，赶紧抱回家就是啦！我把藿香移栽到一个花盆里，它可劲儿地长，叶片青翠，茎秆舒展，亭亭玉立。

渐渐地到了春深，似是不经意间，我发现它的根部冒出了小藿香。小藿香的叶片极嫩，它的色泽像国画颜料里八分藤黄一分花青又一分水调配出的浅青，美得让人垂涎。我儿蛋蛋那时近2岁，探索欲和破坏力强大，就在我感慨之间，只见他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小藿香就塞进了嘴巴里，不一会儿，都给吐了出来……我瞬间抓狂，在教育了蛋蛋一番之后，我问他：“好吃吗？”他说：“辣辣。”其实，小孩子也是有审美的，蛋蛋和我一样，觉得它美，被它所吸引，但是小孩子会遵循本能行事，而蛋蛋本身又是个天生嘴馋的小吃货，才有了小藿香的如此遭遇。

三月初的时候，小藿香的个头高了许多，叶片更是油绿喜人，像是从少女长成了大姑娘，小藿香更名为大藿香。而且，它又生发了不少小小藿香，它们好像见风就长似的，没过几天就会窜高，等到仲夏，藿香越发葱郁，藿香家族拥有丛林般的生机。这时候走近它，香可扑鼻，这抹香既是草，又是药，还是食物的清香。

儿时的记忆里，藿香是我家餐桌上不可或缺的调味剂。姑姑把它采摘后洗净，和大蒜一起捣碎，做成藿香蒜汁，用来配搭奶奶烙的葱花油饼。外酥里软的油饼，蘸上藿香蒜汁，咬上一口，回味无穷。有时会把它浇到蒸出来的千层饼上，芳香四溢，一口一口，全是热气腾腾的爱意。姑姑喜欢创新，煮稀饭时也会掐几片藿香叶放进锅里，面汤缀着几片新绿，不仅提鲜，还很养眼。奶奶还常把藿香剁碎后摊成煎饼，它独有的香味和面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那别致的味道瞬间就能抓住人的味蕾，每次我都吃到撑才作罢。

舌尖上的美味，其实，更多是记忆的味道，是各种情愫的交织，这也是我买藿香来种植的根由吧！

等到小暑前后，藿香会在枝头开出一簇簇由淡紫色小花朵织成的花穗，这个时候的藿香叶子绿意不再浓稠，芳香也会散去，最终凋零在季节的轮回里。

冬日里，藿香家族全部销声匿迹，花盆里只剩下一片干枯的枝条，错综复杂地盘旋在一起。这些枝条并不粗壮，甚至是细弱的，更像枯草。我以为它会是绵软的，尝试着薅了一下，却又拽不动。这让我觉得它蕴含着一股力量，看不见，却又让人安定。果不其然，等到来年春天，我的藿香们如约而至，它们和春风一起前来，一夜之间，吐露新芽。

历经风霜雨雪后的藿香，生机越发旺盛了。看着满盆的嫩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藿香家族提供更大的生长空间。我将其中一小部分挖了出来，埋在了小院花池的角落里。起初几日，我会去观察它有没有成活下来，因为据多年经验所得，我是名副其实的摧花好手，小藿香可别被我给折腾没了。没过多久便发现，我的担心纯属多余，更为广阔的天地成就着藿香无与伦比的生机。渐渐地，它从花池的角落蔓延到了花池的中央，它钻过花池边裂开的水泥墙缝，垂到院子的青石地上。它越过小玫瑰，和绣球花并肩，它还和花池最那端的迎春做了邻居；它把芍药围得密不透风，牡丹从不与它多言，它便独自清香……

记忆里的藿香也好，我亲手栽下的藿香也罢，都是长在我心上的。它们陪伴我长大，它们滋润我的心田……

今日，我画了藿香，只为心上的那一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