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

前段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母亲无意间说起衣服的事，用商量的语气跟我说：“你上班时的衣服也不穿了，送给我表妹家的孩子吧？”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挂掉电话，我陷入深深的回忆，同时心中也生出一种忐忑：这位亲戚应该不会嫌弃吧？

衣食住行，衣排首位。我对衣服，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爷爷陪伴了我大部分童年时光。记得他一直穿一件青色中山装外套，那时我认真地跟爷爷讲，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呢子大衣穿。在我那时的认知里，呢子大衣是世界上最好的衣服。爷爷高兴了好久，逢人便讲，像是一种炫耀，也是一种满足。但在我10岁那年，疾病无情地夺走了爷爷的生命，他最终也没能穿上我买的呢子大衣，这成了我心里永远的遗憾。

小时候，因为穿衣服还发生过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有一年夏天，母亲给我穿上了表姐的裙子，邻居看到后说：“小姑娘才穿花裙子，你要变成小姑娘了。”邻居的话像是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哭着跑回了家。从那以后，表姐的衣服我再也没有穿过。

家里有台缝纫机，听母亲说那是她的嫁妆。记忆中，母亲好像什么都会做，外套、裤子、鞋子，把不合适的衣服改合身。明明是一条裙子，随着缝纫机的转动，不一会儿就变成一条尺寸合适的裤子。但我总觉得那是别人的衣服，穿别人的衣服跟新衣服比起来，总是只有一半的快乐。那时，总认为买来的新衣服才是最好的，母亲却极少给我买衣服。那时，家里的鞋子都是母亲按着鞋样配着橡胶材质的鞋底一针一线缝制的。家中用过的书里也总是夹着各种样式的鞋样，母亲就这样节俭了大半辈子。那时，若哪个同学新买了衣服、鞋子，肯定被羡慕得不得了。记得上初三时，我还在穿表哥的衣服，那时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再也不穿别人的衣服。

不知不觉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有次从部队休假回家，我新买的裤子长了一截，就随口说：“妈，裤子长了一点，给我裁裁，缝一下吧。”在我的记忆里，这对母亲来说实在太容易了。母亲却说：“缝纫机都十几年不用了，还是先别穿了。”我这才发现，那台母亲常用的缝纫机已经被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母亲的白头发也多了好多。母亲好像看懂了我的目光：“等你退伍回来，也给我把头发染染，老是顶着白头发不好看。”为此，我心疼了好久，感觉肩膀上的责任变得沉甸甸的。想起那台缝纫机，感觉它就像是我家的一位见证者，感受着我家点滴的变化，也诉说着我家的故事。

有次整理行李，无意间发现了刚当兵第一次出远门时母亲给我纳的鞋垫，上面是梅花的图案，下面是“平安”二字。十几年了，它一直都在包里，一直陪伴着我。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明白“慈母手中线”的深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怀念小时候母亲改过的衣服、缝制的鞋子。那个穿着别人衣服的孩子长大之后才明白，小时候穿过的那些衣服里有太多太多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