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凤

老张家住颍河畔，姓张名放。年轻时做事，不仅放得开，也放得下。

最初他写诗，写的是既奇绝有灵气，又豪放有名望，后来突然来了句：“竹风清清，文学的天空，我将走失行踪！”便沉迷进了水墨丹青里。

在水墨丹青里，他独爱画牡丹。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画牡丹刚声名鹊起，又乍然来一句：“朗月静寂，国色天香的世界，我将辍笔修行！”遂自此销声匿迹。

很多年不见他，许多人便揣度他遁入了空门，也有人认为他黔驴技穷。可有一年老张再次出现，在艺术界引发轰动。

他画的牡丹，也是那枝，也是那叶，也是那花瓣，却让人过目不忘、心灵震撼。

有人说，猛一看老张的牡丹，就如一个鲜活的、灵动的生命立在那里，让人感受到无限的祥瑞；有人说，看到老张的牡丹，就如猛然遭遇灵魂知己，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也有人说，面对老张的牡丹，就如瞬间得到了某种抚慰或洗礼，生活中的烦恼和不如意顿时荡然无存……然而，老张的牡丹画展刚办完，他孙儿也刚满月，一直为他默默付出的妻子，却轰然倒下，离开了人世。

老张认为，是自己沉迷牡丹太深，对不住妻，留给了妻太重的担子，才使妻过早离去。为了弥补家人，他便撂下笔，做起了“家庭主妇”。

每天，他一睁眼，就开始忙活一家几口的一日三餐。过去，他很少做饭，也很少做家务，生怕做的饭不好看，味道做得不好吃，也怕营养不均衡，便整日揣摩捣鼓，怎么做才能好吃又健康？怎么做才能让儿媳满意，儿子爱吃，孙子见了流口水。还别说，这样时间久了，他不仅练就一手好厨艺，就连洗衣服收拾家务，也比别人干得漂亮。

只是，菜摆到桌上，总少不了一盘雕刻精致的牡丹花。红萝卜雕刻出来是红色牡丹，白萝卜雕刻出来是白色牡丹，还有用红薯、洋葱和各种水果雕的牡丹，总之五花八门。老张总是说，他做完家务，坐那里闲着无趣，不知不觉就摆弄出这玩意儿来。

老张的儿子知道老张是放不下心中的牡丹，后来眼看着自己孩子大了，上幼儿园了，就在别处买了一套房，说是一家人两边住，其实是为了给老张一个画牡丹的空间。

老张一个人住着一大套房，并没就此拾笔再画牡丹。他没事就喜欢去附近的公园转转。公园是各类人休闲聚集的地方，里面不仅有耍各种小把戏儿的，也有吊嗓子的、练武术的、写字画画的。当然少不了画牡丹的。老张喜欢看人画牡丹，却总是无话，常难得有一个笑脸，更不会碰那纸墨笔砚。

老张的儿子见老张一个人过得苦闷，便想着帮他找个老伴。问和老张走得近的一位朋友，他说：“你梦姨最合适！因为他们都喜欢画画，还是要好的朋友。”

老张的儿子找到梦姨，把老张消沉落寞、再不摸笔墨画牡丹的情况说给梦姨，请她去公园劝劝他父亲。

梦姨听了老张儿子的话，第二天就让人搬了一个画桌过去。桌上摆放的牡丹图只画了一半。

那天，老张去公园散步，见画桌上画了一半的牡丹雍容华贵、润泽脱俗，旁边却不见人，便好奇地走过去，画旁一张纸上写着：“你的牡丹才画一半，怎么能丢下笔，说不画就不画了呢？”

老张顿时怔在那里。

这时，梦姨从不远处笑盈盈走出。

老张惊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梦姨嗔道，“我的牡丹只画了一半，正为难下一半该怎么画，要不你接着画下去，我跟着学习？”

自此，公园的一角，便常见老张挥毫作画，梦姨在边上研墨学习。那牡丹的花蕊里，全是鲜活的、灵动的、祥瑞的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