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运华
麦熟一晌。前几天田野里还是绵延不断麦浪,随着收割机进地,才两天,只留下一片片光秃秃的麦茬地。打下来的麦籽都摊在小柏油路边,一家挨着一家。柏油路修好没通车,这好了附近村民,柏油路成了晒麦场。
天气预报三天内没雨。夜幕降临,收割机仍在隆隆地响。这时,不知从哪里起了一股风,在村子上空盘旋,愈刮愈猛,天气一下子凉爽起来。
“不好,我去柏油路上盖麦。”父亲挟一块塑料布便往柏油路奔去。暴风像疯狂的烈马,在田野上横冲直撞,干枯的树枝劈里啪啦纷纷落下,父亲在路上被大风吹得跌跌撞撞。
咔喳一声巨响,东南方的夜幕划过一道弧形闪电,田野上的树木、麦田一下子历历在目。“真要下雨,快收麦。”父亲急得声音有些沙哑,因为一年收获的粮食全在这一瞬。狂风中老迈的母亲挟着一块塑料布,站在麦堆旁手足无措,她弯腰想盖住麦堆,可风一下子把她手中的塑料布卷起。借着闪电的一瞬,可以看见母亲苍白的头发。
父亲努力把塑料布盖在麦堆上,可刚一搭上,风嗖地一声便把塑料布卷起,吹进临柏油路的小河里。父亲跑着追赶,再盖,用砖头、湿麦秆、土垃压住塑料布,可是压住这头,那头又被狂风刮开。
还没落下几滴豆大的雨点,雨柱便像返乡民工挤春运火车似地倾泻下来。嫂子和侄儿也都赶来,她家才收下的几亩麦子全露天摊在路上。“先把干麦装起来,快拿尼龙袋子。”雨中父亲向母亲低吼。母亲撑袋子,父亲用簸箕扒麦往袋子里装。雨水把父亲的褂子淋得紧贴在背上。才10岁的儿子在一旁双手端着矿灯照明,暴雨中他缩着头,任雨柱往头上浇,头发贴在额头上。
刚才还空荡荡的柏油路一下子上满了人,人声嘈杂,灯光乱晃,有高声喊快拿塑料布盖的,有骂天气预报都是骗人的……南边是公社家的麦,因公社没来,公社媳妇在雨中对着小孩高骂:“您爹咋不来,死家里瘟家里了?麦淋毁完拉倒!”
第二天早晨,我为儿子送干衣服,只见田野里只剩少数几片小麦没有收割,柏油路边横七竖八都是用塑料布盖着的麦子,有的昨晚来不及盖,麦子露天淋在雨里,经水一泡,变得胀大饱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