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是什么声音?一声声清脆悦耳,如黄莺娇啼,百转千回。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几个孩子在比赛吹水哨——那种淮阳庙会的特产,用陶土烧制而成的各种小动物形状的哨子,需加了水才能吹出好听的声音来。他们的欢声笑语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眼前的场景渐渐变换了……
我也是这么大,五六岁的样子。柳树刚抽出嫩芽,一棵棵宛如一团团青色的烟雾,我和小伙伴们就在这团团青烟下追逐嬉戏,我们手里各自拿着一个口哨,泥泥狗,水哨子,比赛看谁吹的声音最响亮。这时,爷爷坐着的毛驴车慢慢驶过来了,他刚从淮阳回来。我们便一下子围拢过去,爷爷随手从提篮里抓起一大把泥泥狗,伸长了胳膊递给我们,我们便你争我抢起来。看不够分,爷爷就又从提篮里抓出一把,正在这时,毛驴突然奔跑起来,爷爷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下车,手里的泥泥狗也撒了一地,于是,我们又一窝蜂似的去抢。而爷爷呢,则坐在毛驴车上,在洒满了他爽朗的笑声的路上,渐行渐远……
每年二月二爷爷都要去淮阳,为了节省路费,他有时搭别人的顺风车,有时干脆步行,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仅凭着一双腿是怎样一步步走到百十里开外的淮阳,又怎样一步步走回来的。我最喜欢爷爷去淮阳,每次回来,他都会给我和弟弟们带回许多泥泥狗、水哨子、宝葫芦什么的,这是我们儿时最好的玩具了。
终于有一天,我小小的脑袋瓜里多了一份心思。
“爷爷,你什么时候去淮阳啊?”
“明儿就去呢!”
“我,我……你,你……”我嗫嚅着低下了头。
“小雅,有啥事啊?”爷爷弯下腰,亲切地问我。
“爷爷,你今年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买一个项链呢?”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啊?呵呵,小雅真是长大了呢!”
爷爷笑了,我的脸更红了。
爷爷终究没有说买还是不买。我后悔得很,觉得自己贪婪极了,也不懂事极了,买根项链的钱说不定就够爷爷往返淮阳的路费了!
忐忑中,终于盼来了第二天的黄昏。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我还是早早地来到爷爷家,在门口徘徊。
爷爷回来了,他右胳膊上挎着个提篮,一步一步从远处向我走来,很疲惫,但又充满活力的模样。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望着我微笑。天晴得很好,一束余晖透过叶缝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双眼格外晶莹。
“看,这是什么?”爷爷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张开了手。
哇,是一根项链!金灿灿的细链子,红艳艳的心形吊坠,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美的项链!这,是给我的么?我既激动又羞涩,再次红了脸……
时隔多年,我才知道那只是一根极普通极劣质的项链,而且,它也早已不知去向,但是,却永远珍藏在了我的心里!
如今,二月二又到了,水哨子、泥泥狗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看到这一切,往事便重上心头,只是,爷爷已经去世十多年,我再也见不到那亲切慈祥的笑脸,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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