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水袁老访“三袁”

■司新国

来袁老寻访“三袁”是在一个明媚的夏日。

袁老全名叫袁老家，是商水袁老乡政府所在地。周围的腰庄、凡庄、老虎庄等3万多名男性村民，大部分都姓袁。邓艾屯兵时所挖漕河从西北流经这里，在袁氏祖茔北侧绕个半弯，形成一个鸡心形河滩，庄严肃穆的袁氏祖茔就坐落在这片河滩上。在一块宽大平坦的场地上，坐北朝南、以祖茔为中心的碑楼和雕塑沉稳安静地矗立在那里。一块黑色大理石上面镌刻着曾经的辉煌，袁绍袁术兄弟的塑像在祖茔前两侧伫立。据袁氏后人介绍，以前他们祖茔很大，后经雨水冲刷，逐渐变小。祖茔所在地俗称鸡心滩，也叫袁金滩，墓主应为袁安之父袁昌。至今，袁氏后人都会在这里祭奠祖先。

袁氏家族在历史上以“四世三公”著称于世。三公是中国古代朝廷中最尊显的三个官职的合称。袁安在汉章帝刘烜时为司徒，他的儿子袁敞后来官至司空，孙子袁汤为太尉，曾孙袁逢为司空、袁隗为太傅。四世居三公位，人称“四世三公”。

袁绍和袁术是同父异母兄弟，袁绍是袁逢的小妾或婢女所生，古代谓之“庶出”，这也是袁术瞧不起他这个哥哥的原因。袁绍当年英气勃发、勇武多谋、风流倜傥，一出道就当了个相当于首都卫戍区司令员的司隶太尉。灵帝死后，袁绍和大将军何进苦于宦官干政，策划诛宦官以正朝纲。此事泄露后何进被杀，袁绍带人一把火烧了宫门，把宦官几乎赶尽杀绝，许多脸上没长胡须不是宦官的人都成了刀下冤魂。正当袁绍踌躇满志准备大展宏图时，平空杀出一个董卓。董卓重兵在握，专横跋扈。袁绍因皇帝废立之事和董卓抬了几句杠，怕董卓报复，逃亡冀州。董卓想要通缉他，又怕袁氏四代广布恩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激起事变，为笼络袁绍就任命他为渤海太守。关东州郡牧守联合起兵以讨董卓，袁绍被推为关东军盟主。董卓被杀，关东军内部开始互相兼并，袁绍趁势拿下冀州、青州、并州、幽州等四个州，不久被册封为大将军，成为势力最强的北方诸侯和黄河以北地区的实际统治者。

站在袁绍塑像前，我陷入深思。在后人眼里说起袁绍，一般都认为他是典型的无能者加野心家。《三国演义》中写他“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忘命。实际上他虽然是高干子弟，但绝不是不务正业，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试想，袁绍年轻时胸怀大志、勇武多谋，如果没有冷静的头脑和过人的胆识，能行吗？面对董卓的倒行逆施敢于公开叫板，没有献身精神和大智大勇，能行吗？以一个小小的太守被十几路诸侯推举为讨董大军盟主，没有令人信服的才智和组织能力，能行吗？仅用了七年就基本完成北方统一，没有雄才大略，能行吗？

“兴衰谁人定，胜败岂无凭”，细思袁绍失败的原因，如果人生有前半场后半场之分，袁绍在人生的前半场，绝对是一个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尽管他败于曹操之手，若不以成败论英雄，他绝对不比曹操差。只是在人生的后半场，他被胜利冲昏头脑，目空一切，不善用人，优柔寡断加上“窝里斗”，以致官渡一战元气大伤，忧郁而死。

至于袁术也不失为一代枭雄。他死后多年，曹操还在把剿灭袁术作为自己的辉煌战绩来炫耀。袁术死后，女眷落入孙权之手。袁术曾有恩于孙氏，孙权迎娶袁术之女为夫人，可见江东人仍然对这个曾经享誉天下的家族保持着尊敬。袁术虽然不是雄才大略之人，但也不是昏庸懦弱之辈。袁术一生以大侠自居，行事豪爽、不拘小节，使他在当时有很高的威望，能够招揽许多人才为其效命。但他也有性格缺陷，犯过致命的错误。首先他低估了袁绍和曹操的实力。在争夺豫州、兖州的封丘之战中败于袁绍和曹操的联军，丧失战略先机。其次，他在淮南一心想争霸中原，不以民生为念。《三国志·武帝纪》载：“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人相食，州里萧条。”这些记载或有夸张渲染之处，但确实反映了袁术统治的污点，甚至他的恶行。其三，他错判形势、过早称帝，导致其原来苦心经营的诸多盟友纷纷离他而去，最终只能走向失败。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明显缺乏远见卓识和战略眼光，终究无法担负起完成国家统一的历史重任。

在袁坟前，我忽然想大胆假设。古人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果袁绍不是庶出，而袁术也不在意这件事情。兄弟从未反目，二人联手，江山姓袁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认为要读懂“二袁”，切不可被一部《三国演义》迷了眼睛。写这篇文章时，我真是惴惴不安。把老乡写得太好，怕有违史实；写得太差，怕对不住老乡和袁氏后人。但在翻阅《三国志》等典籍后，我发现“二袁”有情有义、有血有肉，都是叱咤风云的盖世英雄。只是人们传统观念中成王败寇和正统观念的影响，干扰和禁锢了人们的认知。

随着袁老祖源文化暨袁绍故里旅游开发研讨会的召开，袁老正进一步开发文化资源，申报各级文物保护单位，划定文物保护范围，整治周边文化环境，成立相关研究机构。袁老以启动申报历史文化名村、打造两汉文化和三国文化为重点，力争把袁老建成海内外袁氏华人寻根谒祖圣地、人们休闲娱乐观光之地。

此时，这里阳光明媚，水流潺潺，白鹅在河里戏水，一片祥和。离飘雪的日子还远，但因为袁安，我却想到了雪，想到了当年东汉洛阳城那场大雪。那时候袁绍的高祖父袁安客居洛阳，还没当官，穷困潦倒。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十几天，地上积雪有一丈多厚，封路堵门。洛阳令巡视灾情，见家家户户都扫雪开路、出门谋食。唯有袁安家门口，大雪封门，无路可通，洛阳令以为袁安已经冻馁而死，便命人凿冰除雪，破门而入。但见袁安偃卧在床，奄奄一息。洛阳令扶起袁安，问他为什么不出门乞食，袁安答道：“大雪天人人皆又饿又冻，我不应该再去干扰别人！”洛阳令嘉许他的品德，举他为孝廉。从此袁安一路青云、扶摇直上，从楚郡太守、河南尹，一直干到司空、司徒。在职期间，他政令严明，断狱公平，勤于政事，体恤百姓。而且在窦太后临朝时，外戚窦宪兄弟专权操纵朝政，民怨沸腾。袁安不畏权贵、刚正不阿，多次直言上书，弹劾窦氏种种不法行为，以敢于坚持真理、犯颜直谏著称。从他开始，“汝南袁氏”成为东汉有名的世家大族。袁安没有靠山，也不投机钻营，而是凭借他的人格魅力和真才实干拼出来的。

袁安卧雪的故事，成为高士生活清贫但坚持操守的佳话影响至今。历史上许多名人贤达以袁安自许，写下不少名诗佳作，如晋陶潜《咏贫士七首》之五“袁安困积雪，貌然不可干”。许多丹青妙手以袁安卧雪的典故为题材有佳作传世，如王维、董源、祝允明都画过《袁安卧雪图》。就连画过《溪山行旅图》的范宽，也画过《袁安卧雪图》，可惜没有流传下来。

离开袁老已是傍晚，“二袁”化为历史烟云，“袁安卧雪”亦化作故里徐徐清风，在岁月沧桑的袁老大地，他们的故事令人遐想、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