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烧饼

■朱祖领

腊月天气，西北风裹着雪花满街飞舞，辛集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冷风呼呼地吹着每个人的手和脸，雪花肆意地落到每个人的身上、头上和眉毛上。天气真冷，能看到人们呼出的热气在胸前飘荡。那天，我来辛集市场卖自家种的平菇。顾客少，我就在摊位后面欣赏这少见的风雪图。双脚冻得又木又痛，我下意识地跺着脚。

早上八点，辛集一中放学了，学生们从门口涌出来，小跑着去集市北头的小摊上吃早饭。不时有我教过的学生打了招呼，而后又消失在风雪人流中……

“老师，你还没吃饭吧，这两个热烧饼您趁热吃了吧。”我正给顾客捡平菇，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的声音。我抬起头，朱燕双手捧着两个热烧饼站在我面前。“不能，朱燕，你拿着上午吃。”我恳切地对她说。“天太冷了，老师您快吃吧。”朱燕说着，放下烧饼，一扭身走进了风雪中。望着这两个又焦又黄的烧饼，关于她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朱燕是我从辛集一中回本村后教的第一届学生。全班50多名学生中，她成绩好、守纪律、有礼貌、发言积极、做事大胆，甚至能帮助老师管理班级、处理学生纠纷。我让她当班长，学生都喜欢。

她来自一个困难家庭。父亲是好吃不干活的主，常背着粮食或麸皮，往返十几里路去集市换酒喝，喝多了酒，就红着脸大声喊话，平时，就抱着收音机在无人处晒太阳，一坐就是半天。母亲操持家务，地里活也无法做。爷爷过三周年时，村里主事的人扶着奶奶挨家收馒头用来待客，奶奶晚年又双目失明……生在这样的家庭，也难怪她晚入学几年。作为她的老师，我知道朱燕聪明、灵气、潜能大，但也为她的成长捏了一把汗：这样家庭的孩子，说不定哪天就辍学了。朱燕爱学，一点就会，名言警句、偏题难题，一般学生过一段时间就忘了，唯有朱燕记得牢。小学三到五年级的6个学期中，朱燕期期都是第一。我所教的这个班，在镇里统考也是期期名列前茅。这个班我教了3年，后来有15名学生考上了大学。

四年级第一学期，在一天，班里有两个学生因捡纸片发生争执而动手打架，双方家长找到了学校。我正在办公室备课，有学生告诉我说：“学生家长来学校打架了。”我一听吃了一惊，急忙去班里看。不想，迎面看到两位家长笑逐颜开地走来，向我打了招呼就走了。进班后，才知道经朱燕调解后，学生和家长都消除了误会。

五年级第一学期末，连降大雪，天气骤冷。朱燕因穿得单薄感冒发烧，一周未能上学。即将统考了，我怕她落下功课，一连去给她补了几天课，又把我女儿的线衣、棉袄拿过去，朱燕的母亲连说“谢谢”。

五年级第二学期的一天，朱燕哭着给我讲，她父母不想让她上学了，说让她和别人一起去南方采茶叶。放学后我去了她家，对其父母讲，不要只顾眼前利益而误了孩子的前途，要看得远一些。其父母同意了我的意见。结果，第二天朱燕又哭着告诉我，她父母变卦了。我立即动员校长、主任及老师一行5人去她家做思想工作，才说服了家长，朱燕才得以安心学习。

朱燕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淮师，后又考上了河南大学。后来朱燕给我说，她在一所高中任教。

此时，望着筐里两个又焦又黄、沾满芝麻的烧饼，望着风雪中渐行渐远的朱燕的身影，我的心中满是欣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