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菜

昨晚到家时，已经过六点了，正准备烧水泡杯面吃，结果打开冰箱就发现妈妈送来的净菜——真的是净菜：黄瓜包在软膜里，菊花叶全都摘到最细嫩的茎叶，一条肥嘟嘟的鲫鱼，刮过鳞片，内脏也除干净了，洗得一点血水都不渗，连葱姜都配好了。如常的，在水池边的留言板上找到她附的纸条，结合实物，佐以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将烹饪方法娓娓道来。总有一天，我会把妈妈的菜谱集成册，就叫《懒人菜》！

妈妈做的菜，基本上是苏帮菜的口味，就像江南的山水一样中庸——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树不在大，菜不在厚味。且不说技术高低，就是在食品的新鲜半径上，她离新鲜源比我近的多，我都是买超市的净菜——枝节粗大，菜色陈旧，她都是去批发市场买，她买的黄瓜还顶着小黄花呢，再说形制上，自新鲜以至腌腊酱糟，她是无不具备。

除去烹饪手法的多样，曲尽其能，物求其美——我妈是能为一道菜花上若干天时间准备前期工作的，比如我们过年时吃的那道暖锅，是好几道半成品叠加在一起，海参要提前几天发好，蛋饺她嫌外卖的不干净，都要连夜现做。形制上的优势且不说，就是“摘之务鲜，洗之勿净”，最基本的技术环节，我也处理不好。我是典型的懒人洗菜法，浸没水中，左右数漉，水淋淋的就扔进油锅里了。结果菜被水气压制，色香都打折扣了。

我站在冰箱边，看着看着就兀自笑起来了，我和我妈，大概是性格反差最大的一对母女了。我从不做三个程序以上的菜，这个反作用力，让我走到了离她最远的那个犄角，变成了这样精神化的人。最庆幸的是，虽然我们不说，但是我们仍然彼此相爱，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做妈妈的女儿。